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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学成:《碧岩录》十五则讲记 第十二 第六则 日日是好日之上 |
 
冯学成:《碧岩录》十五则讲记 第十二 第六则 日日是好日之上
——献给佛源老和尚(十二) 第六则 日日是好日之上 请大家留意,这里少了一则前面都有的垂示,若细心看上下文的联接处,就会发现这则公案的垂示是放在上则颂古的最后。为什么呢?因为前面说了“百花春至为谁开?’可谓豁天户牖……”,这么一段可以作为第六则的垂示看。 “举云门垂语云:‘十五日已前不问汝,十五日后道将一句来。’”大家能够下转语吗?有没有人能够对云门祖师的这句话下下转语?没有啊,当时也没有人能够下语,于是云门祖师只好自言自语,“自代云:‘日日是好日。’” 现在很多人都把“日日是好日”这一句作为一个“口头禅”了。今天办事吉不吉利?“管它的,日日是好日嘛。”今天奠基怎么样?今天假日怎么样?今天开张怎么样?今天打官司怎么样?需不需要翻翻黄历?请请风水先生,八字先生来看一看?“哎,不用,日日是好日嘛。”当然,若能够直下承当这个事,还是了不起。但是,云门祖师下这么一个转语,和前面的这一句怎么理解?明建法师,你来说一说“十五日已前不问汝,十五日后道将一句来。”你怎么下转语?能下转语吗? 如果我来说的话,我就对云门祖师不客气地说了:“十五日以前,你问我就答了。十五日以后,那就十五日以后你问我的时候我再答。”你现在问我十五日以前,十五日已经过去了,不该我回答啊;“十五日以后”,十五日以后也没来,也不该我答话嘛。因为老祖师的这些语句,它本身就是一个“金刚圈”。大家想一想,面对这样的问题,你怎么去答这个话?揭底来说,这样的问题就是蒙人的话。蒙人的话,有的人就不懂,因为这个是时空大挪移。看了金庸小说的人都知道时空大挪移,那个时空都给你弄到一边儿去了,你怎么答话?完全傻了,晕在这个语句之中,你怎么去答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云门祖师只好自己来回答。下面就介绍云门祖师悟道因缘,云门寺的师父对这则公案大家都是很熟的。 “云门初参睦州,州旋机电转,直是难凑泊,寻常接人,才跨门,便搊住云:道!道!拟议不来,便推出云:秦时(车+度)轹钻。”你看云门祖师怎么样参的?睦州老和尚又是怎么样的?跟咱们老和尚的风格是同是异?任何人去参睦州老和尚,睦州老和尚就一把抓住:“道!道!”如果我们去参遇到这个情境,你会是什么一种感觉?大家知道睦州老和尚可是云门祖师的师父,也是临济的师父,临济大师不是他还没法开悟呢!大家想一想这是何等样的人? 这么一种当机,若平常家风没有那么紧,如果谁走过来就一把扭住:“道,道!”说什么呢?又没下题目,就像刚才说的,今天给大家下一道论文,明天交卷,什么论文题目也不说,也不真的要求大家交答卷。但是这个就比前面还更厉害——又不给你题目,马上要你说出来,你想一想,天下有这么怪的事儿吗?禅宗才有这么怪的事儿,让你面对这样的状态,却说不出话来。 如很多人到方丈寮那儿拜见老和尚的时候,老和尚眼睛一瞪,扭过头来问:“干什么的?”就这么一句话,很多人就傻了,本来想礼拜老和尚,有的人是来求法的……特别是新来的,没有在常住在云门寺,或与老和尚的因缘很浅淡的,就这么一句话,就把别人弄晕了,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个脑袋里边儿都“嗡嗡嗡嗡”的,冒若干个念头出来,就是不敢把一个话语递上去,呈上去。就跟这儿一样,“拟议不来,便推出。”就把这些求道的、论道的人推出门外,毫不客气。 咱们老和尚到是很少把别人推出去,他不欢喜的时候,转身就回到他那个厨房门里去,有的人如果跟上去,他“啪”的一下把那个门关上,用很大的劲,门都好像要给他弄坏一样,吓得别人一身冷汗。这样的禅机,又有几个会呢?大家都慕名而来,佛源老和尚是虚云老和尚下硕果仅存的这个几位菩萨了,天南海北的都想来亲近,但是这个老和尚又最难亲近,他不像其他的,本老还可以:“发财,发财,发大财。升官,升官,升大官。”他要加持你。但是我们老和尚从来不这样加持。如果有机会到净慧老和尚那里,他会给你讲佛法、讲禅、讲规矩,给你娓娓道来,循循善诱。咱们老和尚可是不讲理的老和尚,不管那么多。恰恰就是不管那么多,你看睦州老和尚这个作风就是这样的。我们怎样去用我们的心,去领会老和尚这个心,把云门禅的这么一个宗风,能够承继下来,传播下去。所以我们说在学《碧岩录》的时候,我们就一定要有这样的愿力啊! 当睦州老和尚把这些来问的这些学人,一把推出门外的时候,他老人家也只有一句话,也是他的口头禅:“秦时(车+度)轹钻。”就这么一句话,什么呢?这里有注解,什么叫“(车+度)轹钻”呢?就是车拉的,使之转动钻物的大钻。古代的时候打井,打井的时候要用铁钻头,要是铁钻头要用鎯头去敲的话,这个力也敲不下去,只有慢慢的转动,用马牵着它转,用车把它固定下来这样钻。秦代(车+度)轹钻,一般丢过了用过了就不用了。你们来问佛问法,都是没用的事儿。 就像《庄子》里说,孔夫子去见老子,把他编的六经推荐给老子,托老子把六经收进皇家图书馆里——老子是馆长嘛!老子问他:“你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是先王典籍。”老子就问:“先王还在不在呢?”“先王不在了。”于是老子就说:“你说的这《四书五经》都是先王的陈迹了。”什么叫“先王的陈迹”呢?先王们早已消失在历史的路途中了,你只看到他们留下的脚印。古人走过的脚印,扔下的几双破草鞋,你把它拿着当宝贝。这个也应了《金刚经》的那句话:“佛所说法,常以筏喻法,法且当舍,何况非法。” 说到这,云门祖师参睦州的公案就出现了。“云门凡去见,至第三回,才敲门,州云:‘谁?’门云:‘文偃。’才开门,便跳入,州搊住云:‘道!道!’门拟议,便被推出门,一足在门阃内,被州急合门,拶折云门脚,门忍痛作声,忽然大悟。” 当然,我们云门寺的这方南汉碑上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云门祖师到了睦州老和尚那去参学,第一次去敲门,睦州老和尚就问:“谁啊?”他说:“文偃。”“来干什么呢?”“来向老和尚请教。”老和尚把门打开一条缝,看了他一眼“啪”把门关上了,像咱们的老和尚一样的,那是很厉害的。云门祖师不死心,第二次又去敲门,老和尚把门打开一条缝“谁啊?”“我是文偃。”“啪”又把门关上了。 第三次云门祖师就学乖了,又去敲门,老和尚刚把门打开,他就把一只脚放进去,这下你就关不了门了吧。老和尚问:“谁啊?”“文偃。”“啪”一下子就把门关上,弄得“拶折云门脚”,睦州老和尚那个时候已经九十多岁了,还有这么大的气力,那可不得了。《五灯会元》中记的那个“睦州陈尊宿”,黄巢的部队攻取睦州的时候,睦州老和尚编了一双大草鞋,那个大草鞋有几丈高。黄巢也是个大力士,是一代英雄。结果他要去挑这个草鞋,挑不动,就叹了一口气说:“睦州有圣人啊”。就不敢去攻睦州城,睦州老和尚就用一双草鞋救了全睦州百姓的性命,想想他老人家的力气有多大? 现在咱们老和尚八十多岁了,尽管腿摔折了,大家试一试他的这个手上的棒头的劲。就像前一年那个饭头明云师,跪在方丈门口。那个时候明建法师也在这儿,老和尚刚跨出方丈大门,看见饭头跪在那儿,老和尚就用拄杖挑了他一下:“干什么?”他跪在那儿不吭声。老和尚再挑他一下,他还是不吭声,老和尚一棒子就敲在他头上,那血“呼”地喷一尺多高,棒子也打折了,当时来起师、明建师都在场。后来当家师也来了,明向大和尚也来了,赶快把他弄到医务室去包扎,那个时候他脑袋一下就清醒了——大家都知道,明云师是用功过猛引起的毛病,亏了老和尚一棒子把他救了。 老和尚的棒子,就像净慧老和尚说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云门寺秋收,打谷子用的是拌桶,不是像现在用机器。那个拌桶,净慧老和尚他们两个人都扛不动,老和尚一个人扛在肩上可以开跑,你想想他这个劲。谁去试一试那个门,厨房那扇门不行,试试方丈那扇门。古代的那个门很结实,你试一试老和尚那个力,可能真要把人的那腿骨弄断。 “拶折云门脚”,就在这个时候,云门祖师“忍痛作声”——他虽然忍住痛,但是还是 “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就这么一声,云门祖师忽然大悟。大家想一想,百丈祖师开悟怎么回事?马祖出其不意的抓住他鼻子狠狠一扭,百丈“负痛失声”,马祖说:“又道飞过去了?”百丈于是言下大悟。我们也试一试,我们互相打架,那个可不是好玩的,这就犯了寺庙的规矩,要迁单的。但是怎样把自己憋在这么一个开悟的机关里面,也就是虚云老和尚说的“功夫要落堂”。如果你功夫不“落堂”,一切对你没用的,一定要这样。 所以后来云门祖师的“语脉接人,一摸脱出睦州。”说云门祖师他接人的风格,真的是有临济的风格,有睦州的风格,也是有德山祖师的风格,还不完全是雪峰祖师的风格。所以云门有王者气,有云门天子禅的威风,这不是浪得虚名,并不是别人奉承两句你就是云门天子禅了,这是根据他的风格,根据他接人的这么一种霸气——王者之气,才赢得“云门天子”这么一种称号。 “后(来云门祖师)于陈操尚书宅,住三年。”住三年干嘛呢?住三年就在睦州老和尚那儿练禅。因为陈操尚书也是睦州老和尚的徒弟,到睦州老和尚那儿去方便。睦州老和尚自己好像没有收徒弟,在《五灯会元》里就列了一个徒弟,就是陈操尚书这个当官的,当时是睦州的刺使,相当于今天韶关市长这么一个角色。他在陈操尚书的宅子里住了三年,因为睦州老和尚就只有那么一间房,以打草鞋为生。他晚年的时候就没有住寺庙,就在自己家里——因为他老妈活了一百多岁,他八、九十岁还以打草鞋为生,供养他的老妈尽孝道。 但他也没有脱下僧装,在家里一样的接待四方参学的人。 三年以后,“睦州指往雪峰处去,至彼,出众便问:‘如何是佛?’峰云:‘莫寐语。’云门便礼拜,一住三年。”在《云门祖师广录》里,这则公案更精彩。云门祖师到了雪峰庄,先住在下边,看见有一个出家师父正准备上山,他先不上山,他让那位僧人带一则话给堂上大和尚。带什么话呢?他说:“明天你上山进了庙,见到雪峰老和尚上堂的时候,你就站出来,双手叉腰,说:‘老和尚,你为什么不把脖子上的枷锁放下?’”这位师父第二天上了山,进到庙里,就把云门祖师教他的这个话当着雪峰祖师说了。 当时雪峰祖师吃了一惊,马上从法座上跳下来,抓住他说:“道!道!”那僧一下慌了神儿了,他只知道云门祖师教的那一句,不知道后边的变化,只有一招,没有第二招、第三招。雪峰祖师一下把他推在一边,“这句话不是你的,是谁教你这样说的?”那个人说:“就是我说的嘛。”雪峰祖师说:“你还敢嘴硬,明明不是你的,你还敢来骗我。僧值师拿绳索来,把他捆了。”这个人就吓软了,招供了:“的确不是我的,是山下一个后生教我这么说的。”雪峰祖师说“大家打鼓,迎接一千五百人的善知识上山。”你看,这个就是雪峰祖师的眼光,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至彼,出众便问:‘如何是佛?’峰云:‘莫寐语。’云门便礼拜,一住三年。”《灯录》的记载与这里有点差别,《灯录》的记载是,当时雪峰问云门:你是什么因缘到这儿来的?云门祖师马上礼拜。这个就叫规矩,这个就是应机。因为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说话的份儿,云门祖师见雪峰祖师,他的话头一天就托人带上去了,雪峰祖师也说了这是一千五百人的善知识,还需要说话吗?他就不需要说话了。 “一住三年,雪峰一日问:‘子见处如何?’门云:‘某甲见处,与从上诸圣,不移易一丝毫许。’”谁敢这样说话?雪峰祖师问他:你的见地到底怎么样?你如实道来。平常人可能会说:我很差劲啊,我还在因位之中啊,我还要继续学一学,继续修,跟着师父学,跟着师父修,基本上会这样说话。但是云门祖师就敢说:我的见处,从佛祖以来,与历代祖师,历代佛菩萨没有一点差别。这就是王者气,这就是天子气。当然,很多外面的人来都说,云门寺的师父们一个个都是泥少石头多,硬得不得了。 云门寺的确是藏龙卧虎的,很多师父都很厉害。为什么呢?外面的人没有云门寺常住的福分,哪见过老和尚这么一种风格和多年言传身教的影响。老和尚虽然没有经常开堂说法,毕竟禅七还打过多次,老和尚的棒子在云门寺多年来一直敲打着的。所以云门寺的师父们也受到老和尚的作风的影响,骨子里面也有云门山的这么一个气。这种气在其它地方确就少得多。下面又说: “灵树二十年不请首座,常云:‘我首座生也。’又云:‘我首座牧牛也。’复云:‘我首座行脚也。’忽一日令撞钟:‘三门前接首座!’众皆讶之,云门果至,便请入首座寮,解包。”要知道,咱们云门祖师可真的有来历,为什么有来历?第一个,他见道的师父是睦州老和尚,而且在睦州老和尚那儿学了三年,亲承指教;第二位师父雪峰祖师,是德山老和尚这一脉传下来的。第三位师父是灵树祖师。 灵树和尚何许人也?灵树是大安和尚的徒弟。大安和尚何许人也?大安和尚是百丈祖师的徒弟。沩山老和尚建沩山,呆了五年没有人来,百丈祖师才派大安带了十多位百丈山的人到沩山去,帮助沩山教化。有了这么十几位生力军,沩山那个地方才开田接众,才建成寺庙,才把沩山的道场真正的建立起来。沩山圆寂以后,大安是沩山的第二任住持。等他住持期满以后,他又跑到了福建,在福建住下。他的徒弟在广东有灵树和尚,在四川有“神照大师”,是被蜀王封为“神照大师”的,也非常了不起。云门祖师在灵树这儿住了八年,住了时间是最长的。所以黄檗临济这边的禅法他熟,德山雪峰这边的禅法他也熟,百丈沩山这边的禅法云门祖师也熟。如果要用现在接法的程序来说,可以说临济,德山,乃至于沩仰的禅法,云门祖师都有了,他是集诸方之所长啊! 灵树很了得,“灵树号‘知圣禅师’,过去未来事皆预知。”在中国佛教史上,有两三位这样的人物,第一就是东晋的佛图澄,是西域过来的,他神通广大,预知告凶。那后面这位,就是咱们知道的济公活佛,但济公活佛神话的成份、民间传说的成份多,《高僧传》和《灯录》里并没有他神通的记载。灵树老和尚有神通,《高僧传》里是有记载的,《灯录》里也是记载的,他的确是能知过去未来,不然他不会受到南汉王的礼敬,把他奉为神明而加以供养。在这里,云门祖师出生、牧牛——开悟及保任、行脚这一切,似乎都在灵树大师神通的关注中,也不知他们过去有什么样的因缘。 有一次,“广主刘王将兴兵。”兴兵干什么呢?那个时候,两广的桂林、柳州一带,被湖南的军阀占据着。这是岭南天然屏障,不能被北方的侵入,他没有安全感。他要去把那个地方收回来,保持岭南的一种完整,完整他才安全。也可能是今天越南的北部——当时的静海节度使分裂出去了。但南汉王不知道这一仗打下去是吉是凶?于是亲自从广州跑到韶关,见了灵树老和尚,“请师决臧否。”到底行不行,请老和尚给我打打卦,给我开示开示。 “灵树已先知,怡然坐化。”遇到打仗杀人这个事儿,老和尚怎么给你出主意呢?本来他也八、九十岁了,没兴趣活了,对不对?他知道,前几天就知道了这个南汉皇帝要来找他这个麻烦,就在皇上到山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化而去。当然南汉皇帝就大发雷霆,就问:“和尚何时得疾?”因为老和尚是他亲自供养的,他早就打了招呼给常住,“老和尚身体的健康你们随时要给我打报告,我亲自供养的老和尚有什么感冒、发烧、发冷,有什么不舒服,你们就要飞鸽传书,我好派我的御医去侍候。缺什么,你尽管向我要。老和尚病了你们都敢隐瞒,不向我报告,这了得!” “侍者对曰:‘师不曾有疾,适封一合子,令俟王来呈之。’”侍者就跟皇上说,老和尚没有得病啊,早上还是好好的,刚才就封了一个盒子,说大王要来了,大王来了就把这个盒子交给皇上。哪知道我们在三门外面恭候大王的时候,老和尚就走了。你看这个神不神奇?“广主开合,得一帖子,云:‘人天眼目,堂中首座。’”大家想一想,云门祖师出山,灵树和尚捧场。灵树老和尚不仅自己给云门祖师捧场,他还要把南汉的皇帝拉来给云门祖师捧场。 “广主悟旨,遂寝兵;请云门出世,住灵树,后来方住云门。”当然这个南汉皇帝看见了灵树老和尚的帖子,知道灵树大师是以死来让他请云门祖师当方丈,不是让他兴兵讨伐。于是乎就把这次战争计划撤销了,组织了云门祖师的升座仪式,恭恭敬敬地把云门祖师请出来,出世住灵树。 灵树在什么地方?大概在韶关的这么一片地方。虚云老和尚当年到韶关来的时候,遍问灵树道场,但是,都不得消息,也是一个遗憾。虚云老和尚是专门重修祖庭的,但是,韶关这么大,灵树道场到底在什么地方?直到今天我们终于知道了消息,经中山大学和韶关有关专家的周详考察后,确定在丹霞山南面的韶石景区内。但云门祖师在灵树住了几年,感觉到灵树道场在南北交通线附近,感觉到吵了一点,就迁到如今乳源的这个地方的云门山下。这里离韶关,以前的小路还是有一百多里,现在的公路大概有四十多公里,公路修通了就没有那么长了。 “师开堂说法,有鞠常侍致问:‘灵树果子熟也未?’”这也说明韶关地方不简单,自从六祖大师在南华寺开法以来,历代禅风很盛。同时灵树祖师在韶州也是住了几十年。你看,这里边儿的官僚也会参禅,而且问的是:“灵树果子熟也未”,这个就有点要命啊。就譬如来了一位领导,韶关市的一位领导,来我们这儿问我们法师:“你开悟了没有?”灵树果子熟了没有?你对前一代老和尚的法你是不是玩转了?你是不是得道了?就这个话嘛,只是问得委婉一点而已。面对这样的问话,怎么回答?你能回答“我悟了”吗?那可是大妄语。 所以有人问六祖大师:“达摩袈裟什么人得?”六祖就回答:“会佛法的人得。”“那您老人家得到达摩袈裟了,您是会佛法的人啊?”六祖回答:“我不会佛法。”你也不能说我没有悟,因为说“悟”也错,说“不悟”也错。 云门祖师反问他一句:“什么年中得信道生?”请问这位长官,您是什么年代相信的“道”?相信有佛法,相信有佛法僧三宝的呢?当然这些语言扔出去,这些地方官员、士大夫是接不上话头的。“复引刘王昔为卖香客等因缘”,这个我就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了,估计以前有这样的传说,因为在《云门语录》里,在我们“南汉碑”里边儿,没有看到这样的记载。但是在《碧岩录》里边儿透露这样一个消息,说云门祖师在跟这个鞠常侍讲述了南汉的皇帝前辈子是卖香客,广植福报,广种善缘,现在才在两广地方当了一个小皇帝。包括以前一些小说,如《三言》中说,浙江的吴越王钱镠前世,也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也是广结善缘,供佛供僧,有了功德了,有了因缘了,终于当上皇帝了,当然只是在浙江当了一个皇帝,小小浙江的一个皇帝。 “刘王后谥灵树为知圣禅师。灵树生生不失通,云门凡三生为王,所以失能。”这里我们也不知道里面的因缘,为什么呢?圆悟祖师凭什么知道灵树祖师是生生世世都有神通,而这个神通不丢失?可能在那个时候留下有很多人这样的传闻:灵树祖师神通广大,而且百灵百验。那么云门祖师为什么就不示现神通了呢?有人就说,云门祖师他曾经三世为王,当了三代的的皇帝,所以神通就消失了。这也是云门有“天子气”,云门是“天子禅”的这个说法的源头,也有这样的舆论基础。 “一日,刘王诏师入内过夏,共数人尊宿,皆受内人问询说法,唯师一人不言,亦无人亲近。”有一次,这个南汉皇帝把云门祖师从韶关接到广州宫廷过夏,同时还诏请了好几位大德同时度夏,而且是御宴款待。当时在广州城里边的高僧大德也都在其中,南华寺、光孝寺的方丈也肯定一起请去了。云门寺那个时候还没有建好,云门祖师那时候也较年轻。到宫廷里,那些达官贵人、大富长者还没有把云门祖师看清楚,很多人都跑到那几位老和尚那儿去问法,去请开示,没有谁到云门祖师这儿来礼拜。云门祖师也不多说,也不吭声——“唯师一人不言,亦无人亲近。”你看多可怜,没人这亲近,不识真佛啊。 “有一值殿使,书一偈,贴在碧玉殿上,云:‘大智修行始是禅,禅门宜默不宜喧,万般巧说争如实,输却云门总不言。’”什么叫“值殿使”?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时,他这个官职就是值殿使,有点像大内总管,皇宫的卫戍司令这么一个官,就叫做值殿使,他就写了一个偈子贴在皇帝的碧玉殿上。 “大智修行始是禅”,修行的人是大智慧的人,只有大智慧的人才会如实修行,大智慧的人修行必然是在禅上的修行。修行修到禅的份上,那么“禅门宜默不宜喧”,不是那么吵吵闹闹的,不是象教下法师那样的登台说法、升座说法,搞得好热闹,搞热闹的往往不是“禅”。像我们老和尚,平常有几个时候在升座说法,弄得多热闹的?最多被常住礼请,打禅七的时候讲几句开示,这也是他的责任,不得不讲。所以“禅门宜默不宜喧”,并不是在外面弄风光,搞热闹。 “万般巧说争如实”,大家学中观,都知道“凡有言说,皆为戏论”。不论你怎么说,都是戏论。为什么呢,说归说,行归行,所以祖师们说:“说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说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行比说好。 所以说“万般巧说争如实”,巧舌如簧未必就做实了境界。因为大多的说是在比量上说,很少有人在现量上说,所以“输却云门总不言”。那么多法师,那么多禅师,在皇上面前,在达官贵人面前这么热闹,但是统统输给了云门祖师坐在那儿不吭声。下面就正式介绍云门祖师的禅风,也是云门宗的纲要: “云门寻常爱说三字禅:顾、鉴、咦。”云门宗的这三个字,能体会到什么样的禅意呢?“顾”是怎么回事儿?当时宋朝的时候有个宰相富弼,听说安徽投子山有一位叫修颙的禅师上堂说法,他进去以后坐在那儿,老和尚语言还没有说,就用眼睛从左到右慢暖这么一扫,一个回顾,他一下就有所悟。这就叫什么呢?这就叫“象王回顾”。我们看大象回头,那眼神多庄重,多宁静,多威风啊!咱们老和尚也经常用“顾”这么一个动作,来接引大家。平常的时候他一动不动,柱着拐棍,眼睛直视前方,如入定似的,眼睛看到很远很远。身边的人看见老和尚这样,不敢吭声,不敢吱声,他们的心也可以定下来,这就是“顾”的功效。 当然,我们经常在动静之中,如在这禅堂里打坐,很难用“顾”的这么一个动作。行、坐的时候,经行之中,或者与人交流之中,在禅机的往来之中,有的时候用“顾”很有威力。当别人滔滔不绝地在陈述他的种种见解时,你可以一声不吭,静静地把他盯住,很和善地把他盯住,或很威风地把他盯住,就是不说话,这里妙不可言啊。大家都知道言多必失,言多必诈,有的人夸夸其谈,言不及义,那个没用的。有的时候一个眼神,特别是饱经风霜的人,特别是有威势的人,他眼睛里透出的一种力量,那就比语言管用多了。 在道上的人,特别是祖师,他们的眼神给人的感觉那就不一样。大家可以好好的体会老和尚的眼神,笑的时候,威风的时候,临事的时候。有时他在空中看,你感觉得到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吗?有时候面对面,老和尚的眼神一来,很多人招架不住,不敢与老和尚对视,因为老和尚“顾”的力量太大了。 第二个是“鉴”。 “鉴”是什么呢?镜子嘛,镜子就是“鉴”,明鉴秋毫。这个“鉴”也有反省的意思。比如云门祖师,你在向他提问的时候,他先看你一眼——“顾”,然后说“鉴”。 “鉴”也是云门禅的一字关。你能反省吗?你看得见吗?你的心有镜子的功能吗? “鉴”之后还有“咦”,反问语。对你的这个种种的说法,你的来历,你的见解,轻轻的一声“咦!”这里边儿又透出了什么呢?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说。 “顾、鉴、咦”可以让你处于思维没法运行的这么一状态之中。一个动作,一声轻叹,或者一个眼神,你想里边儿有什么东西?你的思维,你的疑问,能够在这三个字里能够运行吗? 所以圆悟祖师又说“云门寻常爱说三字禅:顾、鉴、咦。又说一字禅——僧问:杀父杀母,佛前忏悔;杀佛杀祖,向什么处忏悔?门云:‘露。’”当然这些语言只有禅宗里才有的。“杀父杀母”,在中国古代叫做十恶不赦。中国古代社会以孝治天下,“孝”为忠之本,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你杀别人都可以理解,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等。自己父母都敢杀的人,简直就罪恶滔天,的确要下十八层地狱,那是坏人中最坏最坏的。像这样的罪,还可以在佛前忏悔。若“杀佛杀祖”,那么向什么地方忏悔啊?所以这些问题提得很尖锐。 前天不是提到了曹山祖师的公案吗?“堂上按剑者谁?” “曹山。”“拟杀何人?”“一切总杀。”“忽遇父母来奈何?”曹山说:“其奈我何?”又问:“为什么不杀?”他却说:“无下手处。”所以这个“杀父杀母,杀佛杀祖”实际上是指什么呢?是指我们的烦恼心。一方面是烦恼心你怎么料理?一个是 “所知障”、“知见障”你怎么料理?面对这样的问题,云门祖师回答一个“露”,先放在这里,不能说,不可说。 “又问:‘如何是正法眼藏?’门云:‘普’。”老佛爷在灵山拈花,迦叶尊者微笑,老佛爷说,我有正法眼藏,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嘱咐摩诃迦叶。什么是正法眼藏?云门祖师回答:“普”,怎么理解呢?如果要写论文,三藏十二部你怎么一个字就把它概括了?大家要知道,这里就是云门祖师的厉害。为什么要用一字禅?圆悟祖师在下边儿说了,“直是不容拟议。”我们平常人的心,要么就在“言语道”上,就在比量之中,思维之中;要么就在“心行处”上,在烦恼之中。“言语道”是“第六识”的实际,它的运作轨。“心行处”是“第七识”的东西,咱们的七情六欲,是心行处。咱们的是是非非,这个是“第六识”的“言语道”,“言语道”必须在逻辑程序之中运行,给你一个前提,大前提,小前提,然后作出判断。就像一个数学公式一样的,数学也有逻辑数学,叫数学逻辑。 我们理性的运行,要这样证明,那样证明,都是在逻辑的河道中流淌。但是我们的心,能藏、所藏的东西盖天盖地,无量无边。在阿赖耶识里是一切种,一切种——什么都有,什么都装在里边儿了。我们要对一个事情进行认识,比如说我们要看这儿有多少人,我一眼就看见了,但是具体有多少人呢?就得一个一个地数。有多少排,横的一排有多少人,竖的有多少排,然后打个总结。它需要在时间空间中运行,你才能够见这小小的全体。所以这个就是比量,乃至于现量的麻烦。供桌上有尊佛,现在只看到前面,不能看到后面,要看到后面你应得走过来,围着这尊佛像绕一圈,你才能够把这尊佛的全体看见。三藏十二部,你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部经一部经地看,但这个是“真如”吗?这个是“菩提”吗? 所以要万法归一,万念归一,把你所有的,复杂的,绵密的,一切一切的浓缩在一个字里边儿,这个字是什么?也可以说是一个“心”字,也可以说是一个“念”字。就这么一个念头,一念涵盖了三千大千世界,一念涵盖了无量大千世界。我们怎样站在云门祖师的一字禅之中得转身,能够见到法界全体,能够见到真如的全体?就在一字禅之中,能够“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这里云门祖师的功德的确不可思议啊。“涵盖乾坤,截断众流,随波逐浪”,这云门三句,可以说概括了一切禅法。不管是临济的,沩仰的,法眼的,曹洞的都可以通过云门三句把它概括。但是这个三句又在一句之中,一句又浓缩在一个字之中,这个就是咱们云门祖师不可思议的功德。当然下边儿又说了: “到平铺处,又却骂人。若下一句语,如铁橛子相似。”爱骂人也是云门家风,云门祖师上堂的时候,看见下边的比丘拿着笔在记录,记录他说的东西,他马上拍着桌子骂人:记什么,把它扔掉,烧掉,你们以后要贩卖我啊?把我说的这些文字拿去卖钱吗?他不许人记载的。发起脾气来跟咱们老和尚一样的,平时爱骂人哪。 “骂人”是什么意思?狮子吼嘛。别看骂人,这个佛教里边儿,特别是禅宗的丛林里,骂人是能骂出威风来的。我当年小的时候跟海灯法师在一块儿,天天被骂,稍微有一点不对就骂得你狗血淋头,骂得你发抖,严得不得了。 “若下一句语,如铁橛子相似。”你看“杀父杀母,佛前忏悔;杀佛杀祖,向什么处忏悔?门云:露。又问:如何是正法眼藏?门云:普”。是不是像“铁橛子”啊?!“又问如何是佛?门云:干屎橛。”这些语句你嚼得动吗?你的第六识能够在里边儿运行吗?第六识在里边儿是寸步难行啊。那个时候就像在笼子里边儿关着的狮子一样的,把嘴巴给封了,脚把它捆上,前面放一只大活羊,一头大牛,让你无下口处。把狮子的爪牙束缚住,叫来牛羊,你没有下手处,心里憋得急,你有什么办法?饥饿的人给你一个铁馒头,你想吃啊,好,这个铁馒头你能嚼吗,你嚼得动吗?你嚼不动,没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精神,在思维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可能头顶一声炸雷,也许你就能够明心见性——这可是禅宗祖师的绝活。不论是“棒”,不论是“喝”,不论是“一字禅”,乃至一路参话头,临济宗的“逼拶”,它都是要把你弄到山穷水尽处,把你的思维逼到无路可走,无路可行,这样才能督促你明心见性。祖师的手段被称之为“恶辣钳锤”。 云门祖师门下见道的有一百多人,在这一百多号人之中,最杰出的有四位:“后出四哲,乃洞山初、智门宽、德山密、香林远,皆为大宗师。”都是在北宋初期一等一的大宗师,禅宗的巨匠。“香林十八年为侍者,凡接他,只叫远侍者。”这里有两个成功的案例,第一位是六祖大师的学生、南阳慧忠国师接他的侍者——“国师三唤侍者”,耽源侍者,后来成了仰山祖师的剃度师父。第二位就是云门祖师接香林祖师。香林澄远也是我们四川人,侍候云门祖师十八年,一直给云门祖师当侍者。云门祖师有事无事就叫他:“远侍者”,香林澄远就说:“喏”,云门祖师就不吭声了。就这样叫了他十八年,终于香林澄远就大彻大悟。 “凡接他,只叫远侍者,远云:喏。门云:是什么?如是十八年,一日方悟。”悟了以后云门祖师说:“我今后更不叫汝”,我以后再也不叫你了,你可以毕业了。云门祖师圆寂以后,香林澄远祖师才回到四川,在都江堰那个地方开法接众,把我们云门宗的法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的,主要是香林澄远这一支,香林澄远这一脉把云门宗的禅法传得最长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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