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江永千年石窟女寺:与女书文化存在未知联系 |
 
雄山全貌。右为当地善男信女正在重建的雄山寺。 “女寺”主石窟像。虽然损坏严重,但从其右边的脖圈上依稀可看出女形。 “女寺”发现者何义荣。 揭秘江永千年石窟女寺:与女书文化存在未知联系 “千年石窟女寺”的发现纯属意外 地处湖南西南边陲的永州市江永县,是女书的发源和流传地,世世代代繁衍着神秘的女性间文化交流元素。 今年春节刚过,就盛传距该县县城约35公里的桃川镇石枧村发现了一座石窟寺。由于该寺遗址所在处的石窟造像90%都是女性,一时间,各种神奇的说法被传得沸沸扬扬,好奇的目光都投到了江永。 2月13日,记者从长沙驱车前往江永探访。一路上,朝晖满地,春光融融。经过6个多小时的颠簸,方才到达江永县城。记者问路边一位摆摊的妇女,知不知道“石窟女寺”的事情。不想,她却绘声绘色滔滔不绝讲起来:“最近,这个事情我们这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说是什么千年以前的,都是雕的女人……” 是夜,记者约到了“千年石窟女寺”的发现者、江永县文物局副研究馆员何义荣。50多岁的老何从事文物和古文化研究10余年,是江永县惟一的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千年古村上甘棠”的发现者。 老何说,“千年石窟女寺”的发现纯属意外。 去年底,桃川镇石枧村一批善男信女准备集资重修在当地曾经享有盛誉的雄山寺。12月12日,老何一行应桃川镇领导的邀请前去该地查看文物。“当时,我们去了3个专家,一个负责指导寺庙重修,一个负责照相,我负责登记文物。” 一到当地,何义荣就震撼了。“原雄山寺发现的文物遗存相当丰富,有石窟像、石雕像、石刻构件、摩崖碑刻、佛寺天井之卵石路面等。”整个遗址面积162.3平方米,其中天井卵石路面18.2平方米。佛寺分前后两殿。 在现存的两方摩崖石刻上,何义荣看到一方是落款建炎二年(南宋,1128年)的《重修雄山寺记》,另一方是落款至正三年(元代,1343年)的《重建石佛雄山寺碑记》。“就凭这两方摩崖石刻,足以证明该处文物的价值。” 据碑刻记载,雄山寺历代住持都是女性,如元代住持叫月皎,清代住持叫妙光。何义荣说,把雄山寺称为“千年石窟女寺”理应是恰当的。 由于当天何义荣没有准备,只好匆匆地查看一番后返回了县城。“临走时,我反复叮嘱当地村民一定要保护好那些文物,不得因为重新修寺庙而破坏,更不得让文物贩子买走或是被盗走……” 今年2月14日,有村民告诉记者,最近村子里常有陌生人出现。“他们好像只对雄山寺那些石像感兴趣,应该是贩卖文物的。” 雄山寺石窟造像历史似应推及西晋时期 4天后,一直挂念雄山寺遗存文物的何义荣再次来到了桃川镇石枧村。 经过仔细清点和测量,该处现存石窟佛像48个,信士捐赠的石雕像有四座,均为清代造像,分别是乾隆10年(1745年),乾隆50年(1785年),嘉庆25年(1820年)和道光4年(1824年)。石刻构件有雕花香炉三个,柱础4个,有铭文记载2个。 老何在访问当地村民后得知,雄山寺在“文革”毁坏前石窟雕像数量超过100个,90%为女像。而令何义荣疑惑不解的就是,这90%的女像中除观音菩萨的造像可以辨认外,其他女形造像目前均不能确认身份。其中主佛造像便是女形,不属于已知佛像中的任何一种,造像高达2米,水衫云袖,端庄慈祥,栩栩如生。 关于古寺的年代,遗址处摩崖石刻《重修雄山寺记》记载:“□马氏专制之际,此地有某氏女者辑选为宫嫔,既归学佛……”何义荣在遍查了中国古代皇帝以及在800年前湘桂地区能够称为“专制”阶层的姓氏后推测,“□马氏”可能为晋朝皇帝司马氏,若此,则雄山寺石窟造像历史似应推及西晋时期(265年-317年)。 江永地处亚热带,“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砖木结构的房屋必须在200年左右大修一次。”何义荣认为,“按先有石窟佛像,而后建寺,再有重修重建的常理分析,古雄山寺的始建年代至迟当在北宋(960年-1127年)初,造像年代则更早。” 在当地流传着一个这样的故事。一周姓人以养鸭为生,家里一直比较贫穷。眼大、嘴大和脚大的周家女儿在父亲的疼爱中长大成人后,既漂亮又聪明伶俐,常常以水为镜进行梳妆打扮。一日,周家女儿正在溪水边梳妆时被路过的一个官员相中。原来,这个官员是受皇帝的派遣到民间遍收美女选妃的。 因为从小就撒野惯了,周家女儿并不习惯在皇宫里的生活。即使深得皇帝宠爱,很快就晋升为宫嫔,但还是非常想念和父亲一道养鸭的田园生活。皇帝闻知后,便允许周家女儿回乡探父:“你眼大可以洞察万事万物,嘴大可以吃遍天下美味,脚大可以走四方……像你这样的女子,只适合民间的生活,还是回到你老家去好了。” 有了皇帝的这番话,周家女儿便即刻启程。几年过去,已是物是人非。周家女儿回到渴念的家乡后,父亲早已流落他乡。无奈,周家女儿只好选择位于村东的雄山学佛…… “很多当地人都能够完整地说出这个故事。虽然不能证明其真实性,但或多或少地可以验证《重修雄山寺记》里说的‘此地有某氏女者辑选为宫嫔,既归学佛……’”何义荣认为,民间故事也是有出处的,“这个故事与《重修雄山寺记》记载的‘某氏女者’不谋而合。” “千年石窟女寺”毁于“破四旧”年代 2月14日上午,记者在何义荣的陪同下来到了桃川镇石枧村,终于目睹了“千年石窟女寺”的芳容。 其实,三面临水的雄山是一座小山。在湘桂一带,像雄山这样的喀斯特地貌几乎随处可见。远远地望去,雄山也就是一个小山包,但山上林木葱郁,山前蜿蜒曲折的石枧河如翡翠玉带绕寺而过,一路欢奔流入广西,是珠江的源头之一。据传,在解放前雄山寺在湘桂一带名气特别大,每年春节后的雄山庙会,引来无数香客信士竞相拜祭,流连忘返,香火旺盛,紫烟升腾,颇具千年古刹的气势。 由于当地村民集资重修的雄山寺已经开工,并不宽敞的山前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昔日散落的文物混杂在建筑材料之中,很难分辨。正值农闲时节,围观和拜祭的村民都很多。记者在老何的指引下,详细地对已经毁坏的主石窟像进行了观察,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女形。 当地79岁的老人周成龙说:“还是在我们做细伢子的时候,这些像就已经有了。我们经常来这里玩,看到的像都是女的。”那时,当地人都把雄山寺称为“娘娘庙”,崖上的石窟像称为“娘娘像”,寺前因石枧河水形成的水潭称为“娘娘潭”。“‘破四旧’的时候,从县里来的工作组叫来一帮民兵将‘娘娘庙’拆了,同时,也将这些‘娘娘像’给炸了。” 周成龙的家与雄山寺隔河相望。“炸这些像是在一个大热天的傍晚。开始的时候,民兵用钢钎撬了一两天,撬不动。后来,有人提出用炸药炸。民兵就用钢钎打好眼,将从县城弄来的炸药灌了进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大块崖石便掉了下来。”周成龙说,当时民兵干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止,“河这边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记者注意到,现存的主石窟像左边身体和基座已完全被炸毁。在其基座上,还能清晰地看到尺余深的钢钎打进去的炮眼痕迹。周成龙说,没有毁坏前的主石窟像是一双大赤脚,圆润的身体上投满了金粉。最典型的就是慈眉善目、胸前隆起,脖子上有两圈成年女性的赘肉。 根据周成龙等人的描述,何义荣在炸崩下来的一块石头上找到了一尊与主石窟像“很像的小石窟像”。记者上前观看,发现该像至今还十分完整,一看便知是一尊女像。 “我仔细研究了现在残存的这些女像的造型,发现都很圆润、肥美。”何义荣说,在中国历史上,唐朝以后,人们衡量女性美的标准不再以肥为美,“而这些石窟像都是肥美的,所以,可以断定这些石窟像至少是在唐朝雕凿的。” 女寺的产生与女书文化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石窟艺术是中国古代文化中的一朵奇葩,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它分布广泛,反映了我国魏晋南北朝及隋唐时期的佛教艺术。我国主要石窟有甘肃敦煌石窟、天水麦积山石窟,山西大同云冈石窟,河南洛阳龙门石窟,四川大足石窟、乐山大佛等。它们随山雕凿、彩绘,形象生动自然,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但从现已发现的石窟艺术中,几乎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除了观音以外,基本上不再有女像入窟。而且,像雄山寺这样,一次性发现48尊女性石窟像的更是绝无仅有。 与此同时,石窟艺术还有一大特点就是,一般认为中国南方大多是喀斯特地貌,长期的溶蚀和流水的冲蚀、潜蚀,以及坍陷等机械侵蚀使得南方的悬崖峭壁并不适合进行石窟造像。这次雄山寺遗址的发现,是否意味着,在南方的崇山峻岭中还存在着大量鲜为人知的石窟艺术? 江永县文物管理局局长谢明尧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雄山寺遗址具有独特的研究和观赏价值。“一是凡寺、庙、观都是男性把持和专有的领地。一般女性出家的地方是庵,而雄山寺却是名副其实的女寺。这对研究以男权为主的封建社会中的妇女的政治、经济、文化地位,无疑提供了一个独特的物证材料;二是如此规模的石窟寺,在湖南省乃至整个南方都是罕见的。” 在江永县及其毗邻的道县、江华和广西部分地区,出现过一种只在妇女中流行、传承的神秘文字——“女书”。据此,何义荣推测女寺的产生与女书文化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虽然目前研究的进展还不能做出肯定的判断,但可以断定的是,女书与女寺的产生的确都是当地女性间文化交流的特殊现象。” 何义荣长期负责江永独特的女性文化研究,他说,2006年道县发现鬼仔井时,也发现了大量女性造像石雕。包括主佛像在内的部分女性造像也未能确认身份,而鬼仔井所在祥林铺镇田广洞村正是与江永县交界。那么,这是否是当地独特的女性崇拜现象也令人联想。 据何义荣介绍,近几年,江永境内还相继发现了“女亭”、“女庙”等以女性为主的文物。“可以说,江永这个地方历来对女性特别尊崇。” 就此问题记者采访了湖南省考古研究所研究馆员吴顺东。吴顺东表示,女寺的发现从现有材料来看的确很有新意,湖南境内过去发现的石窟寺庙也很有限。但由于雄山寺属新近发现,有关该寺的价值和文化意义,还是得等到实地查看和研究后才能得出结论。 据悉,有关考古专家不日就将前往江永,对雄山寺遗址进行全面调查、考证。 老范说话 美的追求 范亚湘 汽车向西南方向疾驶。春光乍暖,万物复苏,路边树干都已透出青绿来,树梢挂满嫩芽,在春风中飘荡。车行速度很快,带起一阵风声,传入耳鼓,呼呼作响。远山上的枯草还没有完全泛绿,万物都张着饥渴的嘴,只等天降甘霖了。勤劳的农人在地里辛勤地耕耘,给这空旷的原野点缀着片片生机。 当我们行到江永境内,发现沿路的油菜花早已盛开,黄灿灿的一片。本来,旅途的劳累使人昏昏欲眠,但一看到亚热带初春的景致后,便睡意全无。遥望一座座青山,我在想,在江永这样的地方,为什么古人会尊崇女性?从约公元前5000年人类进入父系社会以来,男子就完全取代了妇女在经济生活中和氏族公社中的支配地位。为何偏偏在江永这片大地上却是例外?江永独特的女性文化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产生的?我不是历史学家,寻找不出其中的答案和联系。 不过,在前往江永采访前,我恶补了一下石窟艺术和女书文化的课。懵懵懂懂之中,我觉得中国古代文化的确是太神奇了,几乎每一次挖掘和发现,都能吸引众多的眼球。这次江永“千年石窟女寺”的发现,不但改写了平凡女性不入石窟像的历史,也改变了南方喀斯特地貌不适合造石窟像的说法。 建而被毁,毁而重建,总有一些无情的力量摧毁着世间的美好。但好在人们追求美的精神永远不老,江永“千年石窟女寺”的发现,再一次证明美其实就存山山水水之间。 一路春光,一路遐想。温暖的春风吹拂着,我飘飘然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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