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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寺妙祥僧团·心得体会:分文不取自在行——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报告(释传印 式叉尼) |
 
大悲寺妙祥僧团·心得体会:分文不取自在行——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报告(释传印 式叉尼) 分文不取自在行——二〇〇八年行脚体会报告 ◎释传印式叉尼 尊敬的各位善知识: 下面由传印向大家汇报二〇〇八年的行脚体会,如有不当之处,恳请大家慈悲指正。 阿弥陀佛! 以前曾在《溯源》杂志上看到《梵网经》中有规定,比丘于每年正月十五至三月十五、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应行二时头陀。比丘的含义之一就是乞士,上乞法于诸佛,以养慧命;下乞食于众生,以养色身。行脚乞食是出家人的本分,在我眼里,不乞食的出家人不算是真正的比丘、比丘尼。我不远千里选择来到道源寺出家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里坚持每年行脚乞食。 今年夏安居结束后,行脚乞食已逐渐成为我们这批新剃度的小尼最主要的话题。还没到八月十五,就看到传心师已经在准备行脚用的背包、睡袋等物,更是让人充满期待。不少人私下里也开始准备行脚用的物品,我也抽空将两双大袜子加了一层厚底,又加固了鞋子上的橡皮筋,做好行脚的准备。从八月十五开始,天天盼着出发,一直盼到八月二十都没动静,心里很是着急。 八月二十下午出坡时,听说没身份证的可能去不了时,突然想起上个月我母亲来看我,把我的身份证拿回去办新证了,顿时心里如被泼了冷水般,一下子失落到极点,担心今年去不了。晚上,上妙下融恩师(以下简称师父)召集大家到大殿集合,公布今年行脚人员的名单。当听到名单上有我时,喜出望外,赶紧去领取了背包,回去收拾行李。 背包里有常住给我们统一准备的一些行脚必需品,包括睡袋、睡垫、坐垫、塑料布等,还有一长一短两双特别轻巧的雨鞋,听说是居士发心专门供养给行脚用的。除了常住发的物品外,自己再准备一些个人用品。在清点行脚必须带的十八种物时,发现少了火柴,又跑去找传心师领。一通忙乱之后,终于把背包打好了,背上身试了试,虽然有点沉,但比想象中的要轻。心想:背着它走完全程应该没问题。 八月二十一凌晨一点多钟,我们一行二十九人在留守寺内的师父们的目送下,从寺院门口坐车出发,拉开了道源寺二〇〇八年秋季行脚的序幕。 八月二十一 经过一夜的颠簸,早晨七点多钟,客车在沈阳市沈闫路19号处停下来,我们从车上下来,背好包按次第站成一排,在师父的带领下,正式踏上了行脚的旅程。 第一次参加行脚乞食,一切都觉得新鲜好奇,觉得自己在末法时期能行持头陀行,心里充满了自豪感。我背着背包低头垂目跟着队伍走,刚开始没经验,跟得太近,而前面的人不知为什么经常突然停下来,每次一停下,我就一头撞到前面师兄的背包上,额头生痛。还没站稳,后面的人又撞到我背包上,一连串的反应。撞了几次后学乖了,拉开了一点距离,眼睛盯着前面的脚步,发现她停下就赶紧放慢脚步站住。 这次行脚的僧值是亲船师父,行走时她走在队伍的左边,前后照应。下车时,她曾说过我的包没打好,但那时马上就要出发了,没时间重新装包,我就将就着背着走了。中途休息的时候,我觉得这么背也不碍事,而且也累了,就坐在地上懒得动弹。结果亲船师父和亲密师过来把我的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重新装了一遍,打得整整齐齐的。我垂手站在旁边看她们装,心里即后悔自己不应懒惰,但更多的感觉是温暖,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大人关照的小孩,并且有种感觉:无论去哪里,只要跟着师父,跟着僧团走就行了。 走了一段路后,在冯道街停住,搭衣准备乞食。《佛遗教经》里说:“汝等比丘……执持应器,以乞自活。”出家人应托钵乞食来养活自己的色身。以前在家时曾看过泰国的僧人集体列队出去乞食的录像,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感觉特别清净庄严,而目前中国能去乞食的出家人实在太少太少了。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吧,除了大悲寺和道源寺,我都不知道还有哪个寺院的出家人能集体出去乞食的。 以前在家的时候,曾在网上看过大悲寺的僧人写的行脚报告,可以说对行脚乞食的很多情况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乞着乞不着都是个人因缘,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如今身临其境,私下里还是希望自己第一次乞食不要空钵。乞食时三人一组,分组的时候,师父让亲妙师父和我跟她一组,我喜出望外。 第一次乞食,谁都想跟师父一组,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但师父只有一个,这么多人,我也不敢奢望第一天就能跟师父一组。当听到叫我的名字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在那里没动。传昌师转头对我说:“师父让你跟她一组。”我如梦初醒,赶紧走过去,心里的喜悦自不用说,担心空钵的想法也不翼而飞,心想师父福报大,跟着她可以沾光,一定能乞到食物。 今天在一幢住宅楼里乞食,像这样的住宅楼,只乞一楼,不能上楼乞。师父敲开第一家门,一老汉出来。师父说:“我们是路过的僧人,中午过斋向你们家乞点食物。”老汉听后要供养饼,但饼是荤的,不能要。他又要给钱,师父告之:出家人不要钱。上妙下祥师父曾说过:乞食时遇到给钱的,一定要明确告诉对方,出家人不摸钱,这是佛制,要把这个弘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是不要钱的。 第二家没人应门。第三家是一个小孩来开门,师父说明来意,小孩可能是进去说了,一个老妇边走出来边大声说:“这谁给开的门?”对我们视而不见,“砰”地关了门。第四家,一老者在门里面说是给人看门的,没有。 最后一家,一老妇出来,听说是乞食后,很热情,让我们进门,我们没进。她说:“饭是冷的,要给热一下。”师父说不用了,她又端出一碗菜,说是素的。师父很有经验地问:“里面有没有葱?”老妇犹豫地说:“搁了一点。”生怕我们不要,又急急地说:“只放了一点点。”师父笑笑说:“一点也不行。” 她听了很惋惜的样子,说:“要是有馒头就好了。”要给钱让我们买馒头。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她一听,就说:“你们不要钱,那我去给你们买,你们等一会儿。”师父说:“不用了。”老妇最后非常抱歉地把电饭锅拿出来,把里面的冷饭分成三份,给我们每人一份。师父让我第一个去接受布施,我很意外,也很感动,依教奉行打开钵盖第一个接受了米饭。老妇一边往钵里装饭,一边还不断地说:“不好意思啊。”似乎很内疚给了我们冷饭。师父给她回向:“所谓布施者,后必得安乐。”然后离开,看时间不早了,就结束了今天的乞食。 第一次乞食就碰到了各种各样的人,而师父始终平静淡然,荣辱不惊。我跟在后面见样学样,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心里也很平静,给和不给都在意料之中。生平第一次乞食,能乞到一勺米饭,心里很是满足了。 乞食返回的时候,我手持锡杖紧跟在师父身后,心里充满了出家人的自豪。锡杖很沉,但我拿起来很顺手,虽是第一次拿,却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曾经拿过。尤其是走在师父身后的时候,那个画面似曾相识,脑子里隐隐记起以前也曾这么走过。也许多生以前我也曾是一名出家人,也曾这么乞食过,只是现在忘了。虽然我很喜欢拿锡杖,但后来的几天乞食时,师父都坚持自己拿,再也没让我们拿过。 过斋时围了很多人,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很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但现在身为出家人,过斋也是一堂课,也能给众生表法,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垂目摄心,对周围的环境置之不理,倒也能若无其事地过斋。过斋的时候,一心想尝尝乞来的食物的味道,以前常常听说乞来的食物吃起来特别清凉,很想亲口尝尝,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可惜的是居士行堂的时候,先行乞来的食物,然后把居士供养的一大勺热菜盖到了上面,混在了一起,吃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味了,很是遗憾。不过,后来又分到乞来的一点点水果和月饼,我很珍惜地细细品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起来果然很是清甜可口。 过斋后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然后在道边的一个小树林里休息。小树林里很清净,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居士们把苫布绑到树上围起来,形成一方宁静安祥的休息场所,大家按次第坐成三排,写日记、看书、打坐、缝补等,我拿出戒本诵戒。上个月受了式叉尼戒后,因寺院的活多,常住一直没安排集体诵戒,但我自己基本坚持每天抽时间诵一遍戒。这次出来行脚也不例外,我给自己定的功课是:每天至少诵五十遍楞严咒和诵一遍戒。 末法时期以戒为师,戒律是我们修行的依据。曾在《溯源》杂志上看到《善见律》里说:云何解律,谓读诵解义。诵戒是我每天必须的功课之一。诵完戒后,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感觉很舒服。树林里静悄悄的,马路上不时传来的汽车喇叭声,更衬出树林的清幽宁静,身后的苫布似乎把我们和俗世隔离开来。行脚前两天,师父带我们去配眼镜。熟悉而又陌生的世俗生活,充满诱惑力,五欲之乐对我来说不能说没有影响,但已能淡然面对,不再留恋。 休息后继续往前走,我拿起一把方便铲,跟在队伍后面。这次行脚一共带了四把方便铲,以前在网上见过大悲寺的僧人行脚途中用方便铲掩埋众生尸体的图片,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才知道方便铲有此用途。这次行脚我一直跃跃欲试,现在终于拿到了。这是我第一次拿方便铲,虽然感觉不像想象中那么沉,但拿在手里怎么也不对劲,横着拿,铲柄会碰到路边的栏杆,竖着拿,又会碰到前后的师兄,横竖都不舒服。最后,我像扛旗子似的两手擎着立着拿,走起路来铲上的铁环“哗哗”作响。 刚好今天中午太阳很大,我走得满头大汗,还腾不出手来擦。亲船师父来回巡视时,可能是看我走得狼狈,过了一会儿,传道师等人过来接过了我们的方便铲。其实我才拿着走了一小段路,但得依教奉行,只好不甘心地让传道师把方便铲接过去。我回头看传道师很轻松地拿着方便铲,背着包大踏步往前走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觉得她很像一个古代的比丘,心里很羡慕,也很纳闷,为什么别人拿起方便铲那么精神,而自己这么狼狈呢?看来还是缺乏锻炼的结果。 走不多远,路上好像有一只狗被车压死,传道师等人迅速跑上前去处理。处理时有街道清洁工和路人在旁边观看,不知他们有何感想,但无论如何,僧人度众生的形象一定会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这次的行脚人员中有十几个是第一次参加行脚,过马路时不懂规矩,乱哄哄的,师父严厉地批评了我们。由于前年行脚时曾出过一次交通事故,师父对我们的交通安全特别注意,教我们过马路时要排成横排走,互相照应,尤其是不要抢先跑,要听指挥;又教我们交通规则,横过马路时该如何看车等,不厌其烦地反复交待。无论是严厉还是这苦口婆心,体会出的都是师父对弟子的关怀和爱护。 继续往前走,天色已近黄昏,感觉背包越来越沉。来之前很担心自己是否能坚持住,就向以前参加过行脚的师兄请教,她们说只要摄心就不累,我一路诵楞严咒不敢停。诵到第四十遍时,不知为何竟然忘了,第一会诵了一半就跳到第二会去了,怎么也诵不下去,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前从未有过这事。心想:可能是起魔障了。问后面的师兄,她也说不清楚。 没办法,只好改诵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菩萨圣号,一直到晚上休息的地点也没能想起来,自己定下的每天五十遍楞严咒的计划第一天就没能完成。不过后来的十几天都能轻松完成,最多的一天诵了一百〇二遍。回来后统计了一下,行脚途中共诵了一千一百五十六遍楞严咒,平均每天七十七遍,也满了自己想在行脚期间诵一千遍楞严咒的心愿。 晚上在一个桥洞下过夜,桥洞下的地面很平整。桥洞是行脚途中休息的一个好地方,这是上妙下祥师父从五台山行脚回辽宁时发现的。居士们把苫布铺在地上,大家按次第排成两排。长这么大还没用过睡袋,钻进睡袋时觉得很新鲜,睡袋很柔软,躺上去很舒服。师父说晚上冷,教我们戴着小观音斗睡,以免肩膀受凉。师父对弟子的关心可用无微不至来形容,这是我这次行脚中体会最深的。我按师父说的,戴上小观音斗钻进睡袋,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八月二十二 早晨被拍掌声惊醒,这才想起行脚时用拍掌来代替打板,赶紧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师父亲自示范教我们小尼叠睡袋、装包,教我们把睡袋横着装在背包的底部,晚上可以拉开底部的拉链取出睡袋,就不用从上面翻了。 有时看师父带我们,衣食住行样样都得操心,觉得师父真是不好当,但师父却乐此不疲。上妙下祥恩师曾说过:“师父管我们是让大家成就,她有这个愿力,心甘情愿为大家服务,她要领着大家走出去,付出的比我们多得多。只有师父才能无条件的奉献、管大家;别人都是有条件地管我们”。 收拾妥当继续上路,路上有一男一女两位信众供养牙刷、牙膏,我很喜欢那牙膏。中途休息的时候,见不少人把牙刷牙膏交给随行的居士,想起寺院的规矩“一切供养归常住”,也拿出来上交了。其实我并不缺牙膏,但看到那牙膏的时候还是起了一念贪心,忏悔! “一切供养归常住”就是要去除我们的贪心。这条规定我在别的寺院没见过,第一次在大悲寺见到时觉得特别好,真正做到“利和同均”。寺院的一切规矩,都是为了对治我们的毛病,造就一个清净的环境,有利于我们的修行。 今天在102国道782处的清水台镇前腰堡村乞食。进村时有几位当地居士虔诚地跪在地上迎接行脚队伍,乍一见到时觉得很震撼。刚好我们停下时,有一女居士跪在我脚下磕头,我觉得有点受不起。刚一动念,忽然想起上妙下祥恩师说的,他们并不是给我们顶礼,他们是在顶礼他们的法身,于是心里释然,站着没动。后来听说村里的居士说,今天本来打算出门拜佛的,因有事没去成,刚好碰到我们来乞食,这也是缘份。 今天乞食还是跟师父一组,在分配乞食的地点时,师父让传光师那组到马路对面去乞。随行拍摄的男居士说:“这里的人家多,那边没几家。”师父说:“要把佛法传到那边,哪怕只有一家。乞食不仅仅是为了得到食物,更重要的是弘法。”男居士听了点点头。 去乞食的时候,我走在最后,听到身后有狗跟着,叫得很凶,似乎离得很近。要是平时我肯定会害怕,此刻想到自己是搭衣托钵乞食,要注意僧相威仪,就定下心来置之不理,依然不紧不慢地走,心里居然也不觉得害怕。后来在一家门口站住时,身后的狗冲到我们前面吠,原来是两只小狗,虽然叫得凶,却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只是吓唬人罢了,师父给它们做了皈依。 乞食的时候,有一家一老妇开门,师父说明来意后,她说:“家里老头八十多了,吃一顿做一顿,吃多少做多少。”意思是没有剩余的给我们,还很客气地说:“对不起啊。”有一家一老头从门里出来,见到我们却视而不见,转身做别的事去了。有一家一老头很干脆地挥挥手让我们走。还有两家说是给人看门的,做不了主。 后来到一家,院子看起来很破旧的,一老妇听说乞食,转身进屋去了,好一会儿也没出来。我心想:她是不是不会出来了?但师父没动,耐心地站在那里等,我也只好站在那里等。又过了一会儿,老妇手里拿着两块馒头片出来,说:“没多的,很对不起,要不每人给一份。”师父让我去接受布施,我打开钵盖,正在想是不是让她把馒头掰开分给三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把馒头全放进我钵里了。我有点担心,要是后面的人家不布施,师父和亲妙师父就要空钵了。 又走了几家,一老妇听说乞食,问:“大米饭行不行?”师父说:“行。”她进屋拿了一满盆米饭出来,很大方地给我们每人装了两三勺,还说是今天做的,我们回向后离开。 乞食途中,有一青年男子向随行摄像的男居士打听了一下我们的情况。我们往回走时,见他骑着自行车,一手拎着一大袋好像是馒头之类的东西,大声地对我们说:“我给你们送到地方去!”很快乐地踩车走了。回来路上,还有一位中年男子拿着一袋月饼要供养,亲妙师父问:“里面有没有鸡蛋?”随行的男居士帮着接过来看了一下,发现含有鸡蛋,跟他解释:出家人不吃鸡蛋、牛奶等。虽然没接受,师父仍给他回向,这是给他那份虔诚的供养三宝的心作回向。 今天乞到的食物很多,满满一大盆,看来村里信佛的人不少。过斋地点的对面是村里的百人念佛堂,里面一直在放大悲咒。过斋时很多人围观,在清净的梵呗声中过斋,虽然被晒得汗流浃背,但心里很清净。这种感觉,如果不出来行脚,在寺院里是体会不到的。 过完斋后,师父给村民讲法,结缘经书、光碟等。头陀行除了是出家人修苦行的一种方式外,另一重要的作用是可以沿路随缘教化,弘扬佛法,在度己的同时度众生。佛陀住世时就是带着弟子们外出行脚乞食,游历教化。法赖僧传,末法时期,有些地方的人甚至连出家人都没见过,更谈不上得闻正法了。佛法更要靠头陀行来弘扬,没有头陀行,如何弘法利生? 师父讲完法后,我们收拾背包离开,当地居士仍跪在地上送我们出去。走了一小段路后,在路边的一个树林里休息,集体诵十遍楞严咒。诵咒结束时见传道师和传法师去给师父按摩,虽然也很想去表表孝心,但自己对按摩实在是一窍不通,没敢去。因为以前听说,上妙下祥恩师在行脚的时候,弟子们抢着给他按摩,师父来者不拒,回去后才说,其实腿不是走坏的,是他们胡乱按坏的。 我们这次行脚的最后两天,师父也用了拐杖。有一天晚上,我听师父对几个居士说:“右脚都被按摩脱皮了,谁都来按,会不会都跑来按。”心想:这当师父的为了满弟子的愿,让他们尽孝心,还真是够能忍的。 晚上居士找了个桥洞让我们过夜,但不理想,师父带我们继续往前走。夜里走路处处得小心,我们走的人行道上有很多大坑,随行的居士在有坑的地方都站在那里打着手电提醒我们注意。师父来回巡视,怕我们掉队。我边诵楞严咒边紧跟着队伍走,感觉很自在,也不觉得累,而且相信前面一定有更好的休息地点。 路上有人见我们拿着方便铲,说我们像沙僧,看来世间人对出家人的印象只停留在《西游记》里了。方便铲一般是出家人行脚参方时使用,现在行头陀的出家人少了,人们连方便铲也不认识了。我在认识大悲寺之前也没见过方便铲,只记得《水浒》里的鲁智深似乎是用过,印象中他是用来打架的,所以一直以为方便铲是出家人防身的武器。 其实方便铲又称为“禅杖”,是出家人修禅定时必备的物品,可惜的是,现在能见到方便铲的人太少了。上妙下祥恩师说,他行脚到北京时,一老者见到方便铲,说有六十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和尚了。由此可见我们出家人的重担了,所以一定要将头陀行行持下去。 在经过一加油站时,里面放着世俗歌曲,虽然很想不听,但歌声很大,直往耳朵里灌,更要命的是:这是我很熟悉的一首歌;而耳朵似乎也跟我作对,我越不想听,就听得越清楚。我第一次发现摄耳根这么难。心想:要是耳朵也像眼睛有眼帘一样就好了。眼根比较容易摄,把眼一闭,什么也看不到了,垂下眼帘,就可以只观卧牛之地。而耳朵没开关,根本控制不住。 我加大诵咒的声音,试图把歌声压下去,但没用,最后竟然连咒都不知诵到哪了。看来要摄住六根实在太难了,它们根本不听你的,到处放逸,在诱惑面前轻易地败下阵来。 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居士又找到一家单位的水泥地,水泥地很平整,离马路有一段距离,很安静,是休息的好场所。单位有刚学佛的居士来向师父请法。我们休息的时候,师父还不顾疲倦地在给她们讲法。 今天已走到铁岭边界。 八月二十三 早晨起来的时候下了点雨,师父让大家把雨衣拿出来备用。这雨衣是自制的,说是雨衣,其实是个大塑料袋,在底部开个口而已。行脚的次数多了,经验也越来越丰富,也发明了一些简单实用的必需品,像这自制的雨衣,还有泡沫坐垫等,都很方便实用。希望我们的这些经验能留给后人,让他们去借鉴、参考,为他们开辟出一条头陀行的方便之路,使更多的出家人能早日加入到头陀行的队伍里。 走了一段路后,雨又开始下了,大家互相帮忙把塑料袋套到身上。塑料袋很大,可以连背包一起套进去,很方便,大家穿上这自制的雨衣后,一个个看上去晶莹透明的,在橘黄色的路灯下显得很别趣。雨不大,我把脑袋伸到外面,一点点雨点滴在头顶上,很清凉,感觉像甘露水似的。在雨中行脚,别有一番清凉自在。 前两天走的时候还比较摄心,一心在诵咒上。从今天开始有点放逸,边诵咒边打妄想,妄想纷飞,什么都有,家里的、寺里的、以前的、现在的……乱七八糟,我都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心里的念头如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只好加快速度拼命诵咒,把妄想硬压下去。 今天乞食的地点是腰堡镇范家屯村,进村时发现这个村里有道教的标志,还听到有人互相招呼着要上教堂,可能信教的也不少。我听到后心想:这里外道这么多,不知今天能否乞到食物。现在外道在中国很兴盛,我出家前所在的城市连一座寺院都没有,但在我所住的城区相隔不远就有两座教堂,我周围的同事、亲戚也有不少信外道的。要是出家人再不出来行脚,也许人们以后都不知道佛陀了。 乞食第一家,一老妇出来,听说乞食后,犹豫了一下,问:“米饭行不行?”我们说:“行。”我当时心想:没想到还挺顺利的,第一家就乞到了。没想到老妇突然改口说:“家里没素的,都是荤的。”不肯布施了。我们离开时,她还跟在后面说:“还没到晌午呢,还没做饭呢……” 第二家,我们喊了几声“阿弥陀佛”后,看到屋里有人影活动,但没人出来,可能是在里面观察我们,我们排成一排垂目等待。过了一会儿,一老妇拿了三个包子出来,但包子里有鸡蛋,我们没有接受,师父给她回向后离开。 第三家,一中年妇女出来,听说乞食后抱歉地说:“我刚从集上回来,还没做饭。”师父说:“只要能吃的就行。”她说:“拿几个苹果、梨行不?”师父说:“行。”她回屋拿了一些梨出来,布施给我们每人几个梨,还一再抱歉地说:“还没做饭呢,要不就给你们一点。” 跟这位妇女的热情相反的,我们站在下一家门口时,一女子刚好从门外进来。师父说明来意,但她正眼也不瞅我们,当我们不存在似的,边打手机边径直往屋里走去了。还有一家的人在窗子里冲我们挥手撵我们走。 我们返回时,我在后面看着师父和亲妙师父身上披的九衣,一格格的福田相,很有感触。供养清净福田僧能获无量功德,《地藏经》说“舍一得万报”。再想到那么多人把送上门的福田当面错过,很替他们惋惜。但造成这种局面的责任在我们,正因为出家人出去得太少,人们已经不知道出家人应该靠乞食生活。甚至有人认为在中国靠乞食生活不现实,因为风俗不同。 对此,上妙下祥恩师曾有过开示:“是先有乞食,才有供养,长期渐成习惯,才成风俗,所以所谓的风俗不同只是借口,是不乞食的结果。现在的出家人贪心重,惰性大,把乞食这无价之宝扔掉了。而乞食能产生清净心,有清净心的人才是真正的福田,才能给众生种福田。”乞食是出家人的本分,佛陀住世时也是靠乞食生活。 我学佛后读的第一部经是《金刚经》,第一次读《金刚经》时,简直如堕云里雾中,不知所云,唯一能看懂的是第一段,看到里面说:“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当时就想:如此尊贵的佛陀,竟然还亲自去乞食。后来才知道当时的出家人全靠乞食生活,这是佛制。我们现在的条件虽然和过去不一样了,但成佛的标准没有变,我们必须按佛制去做,才能成就,才能度众生。 今天过斋中途下雨,居士们把苫布撑开挡雨,没地方绑,就用手扶着让我们过斋。苫布不够大,后面的几位师兄只能在雨中过斋。我的位置刚好在苫布里,看着在雨中的几位师兄和居士,心里很不安,恨不得跟她们一起淋雨。但她们都经受住了考验,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若无其事。过完斋,一个个被淋得湿漉漉的,精神倒挺好。 在寺院时,常常有冒雨干活的情况,平日的磨炼,在关键时刻就体现出来了。过完斋,师父让她们一个个换衣服,以免着凉。我想:师父见她们在雨中过斋一定很心疼,但佛制一坐食,起来了就不能再吃了。在戒律面前,一切都是考验,这场考验,她们都得了满分,随喜她们。 过完斋,雨也停了,在原地集体诵十遍楞严咒,感觉很清净。诵完咒就开始出太阳了,抬头一看,发现四周天空依然一片阴沉,唯有我们头顶上是一方蓝天。 诵完咒,师父招呼脚起泡的人过去,给她们挑水泡、上药,然后继续往前走。走了不多远,又听到世俗歌曲,发现念头要跟着跑,赶紧加大诵咒的声音,尽量不去听那歌声。但不行,耳根一下子就被拽过去了。再次加大声音诵,这次还行,脑子里两个声音在激烈搏斗,最后,诵咒的声音勉强压过了音乐声,把咒诵完了,感觉像是打了场胜仗似的。心想:总算赢了一次。 行脚时最常听到的是汽车声,但这些噪音对我诵咒丝毫没有影响,而音乐声能轻易地让我陷入其中,我宁愿听噪音也不愿听音乐声。有时听到音乐声,恨不得马上来辆车把音乐声压下去。后来想想,音乐声就像是生活中的五欲之乐,五欲之乐能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成了修道的违缘;而噪音就像生活中的逆境,有时反而是助道的因缘。 傍晚在凡河大桥歇息时,看见满天彩霞,异常美丽。继续往前走,天渐渐黑了下来,中途在道边休息时,有一客车停下,愿意免费让我们坐车,师父谢绝了。行脚不允许坐车,行脚没有目的地,就是要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在行走中磨炼自己的身心,并把佛法传播到每个地方。 晚上在一似乎是准备建房子的工地上过夜,因为离附近的居民近,师父亲自给小众安单,把睡眠浅、精神好的安排在旁边守护,我被安排在中间。今晚比较冷,半夜醒来时,看到随行的居士穿着棉衣站在寒风中给我们值夜,心里很感动,佛法的兴盛要靠四众弟子的共同努力。 八月二十四 早晨出发时比较冷,把棉背心穿上了。虽然冷,但阳光灿烂,迎着阳光走,感觉很温暖。我手拿方便铲走在队伍后面。低头走路,看到的就是脚下的东西,别的什么也看不着。眼根老实了,但耳根却不老实,总能听到声音。在经过一闹市区时,听到路上有人说:“啊!全是女的,还拿大铲……。”有的说:“这都是法师!”而最准确的是,有人说:“这是僧人。”心想:他们还能知道我们是僧人,还不错。 在经过一商场门口时,拐弯时无意中抬头一看,见路边有人向我们合十,想起上妙下祥恩师说的:“愿见到我们的、闻到我们的、赞叹我们的、诽谤我们的……都能成佛。”心里也默默地发愿:愿这些见到我们的、闻到我们的、认识我们的、不认识我们的,都能成佛。 今天乞食还是跟师父和亲妙师父一组,前面几家没人。后一家在狗叫声中,一老者在门里说:“没吃的,快走快走,狗咬呢!”还有几家没人应门,明明听到里面有人声,但没人理睬。有一家一中年男子在里面听说乞食,手里拿个大馒头出来,边走边说:“只剩一个了,不好意思。”师父让我去接受布施,男子把馒头放进我的钵里。 有一家,一女子在院子里听说乞食,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儿,一青年男子出来,接着一老妇和刚才的女子也出来了,说:“家里没人。”连续出来三个人,还说家里没人,对此我们也无话可说,只能离开。 继续往前走,路边有两个妇女和一老汉站在门前说话,师父说明来意,那两个妇女说她们是来这里溜达的,家不在这里,又似乎不解地问:“乞啥食呀?”我补充一句:“只要是素的就行。”老汉一听,说:“我给拿两个梨行不?师父。”师父说:“行。”老汉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两个梨和一个苹果出来了,洗得干干净净的,还滴着水。亲妙师父把钵放在地上接受布施。我看师父直接用钵接,也直接用钵去接。后来师父说:男众布施只要不直接用手接就行,可以用钵接。 今天过斋时有很多人围观。过斋时,行堂的居士没将乞来的食物行完就行自己供养的食物,这是不如法的。师父没要,但居士继续给大众师父行她们供养的食物。由于居士行堂不如法,师父决定明天自罚,只吃一点乞来的食物。师父就是这样,有时会通过自罚来教育弟子,这让我想起弘一大师,弘一大师的弟子犯了错,他就自罚不吃饭。其实这招是最“狠”的,因为弟子都心疼师父,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愿师父自罚。 过完斋,师父让把没行下去的水果结缘给围观的人,两名女子吃完西瓜后要给钱,师父告诉她们出家人不要钱。有人向师父请法,师父给他们做了开示,并结缘了经书等。 傍晚在途中休息时,发现路边的景色非常美,湛蓝的天空下是大片金黄的稻田,绿柳映衬着红砖的房子,在夕阳下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一时看得入神。后来想起,不能贪恋这些境象,低头不再多看。《金刚经》里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再美好的人生,也不过如梦幻一般,虚幻不实,有什么可留恋的? 晚上在一树林里过夜,安排给我的位置上有两个大坑,刚好在腰部和背部的位置,睡到半夜觉得腰酸背痛的,就起来打了一会儿坐。树林对面是铁道,不时有火车经过,望着黑暗中一格格透出灯光的车窗飞驰而过,不由得想起往事。火车那熟悉的有节奏的“轰隆轰隆”的声音,带我回忆起第一次去大悲寺的情景,那也不过是三年以前的事,却恍如隔世。如今我已是大悲寺下院的一名出家人,以前的一切也如过眼云烟,了不可得。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做一个出家人,做一个真正合格的出家人。 八月二十五 早晨起来时露水很大,睡袋都湿了,很冷。走了一段路后,天渐渐亮了,初升的太阳斜斜地照在身上,把脚下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很高大。我低头望着地面上整齐的身影,忽然有种感觉,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不管前面是什么,跟着僧团,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一切随缘。 今天乞食重新调整了人员,我跟传弘师父、传弥师一组。乞食的地点叫中固村。有一家一妇女见到我们,像赶什么似的连连挥手:“没做饭呢,去下一家吧!”有一家一老妇出来,听说乞食后,说没吃的,只有点剩饭,我们说:“剩的也行。”她一听,又改口说:“吃完了,没剩的了。”然后有点言不由衷地说:“要不给你们现做点?”我们说:“不用了。” 旁边一跛脚妇女听了,说:“我给你们拿点饭,但只有饭没有菜。”我们说:“没菜也行。”她转身急急地跑回家,因为腿不好,跑得很吃力,原来她家就在隔壁,我们按次第正好乞到她家。到了她家门口,她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吃,我们说:“不能进。” 她进屋去,不一会儿端了一个托盘出来,里面有三副碗筷、一碟黄瓜丝和咸菜丝,还有半碗不知是醋还是酱油,又端出一盆热腾腾的大米饭。我们打开钵盖让她往钵里放,她说:“我以为你们就在这里吃呢”。我们告诉她还有其他人,要回去大家一起吃。她着急地说:“这饭是热的,回去就凉了”。我说:“出家人,热的凉的都能吃。” 她把米饭给我们分到钵里,似乎要把一盆饭全给我们,传弘师父让她留点自己吃,别全给我们了。她说这饭是给儿子留的,儿子没回来,她边说边慈祥地打量着我们,似乎把我们当成了她的小孩,我低头望着她的跛脚,心里默默地祝她吉祥。给她回向时,她说要我们保佑她,我教她念佛,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很希望她能念出来,可惜她没念,只是点头答应,我觉得很遗憾。 旁边一青年妇女见她布施了米饭,主动说:“黄瓜行不?我回院子里给你们摘点”。我们说行,她走了。后来经过她家时,她捧着几根新摘的鲜嫩黄瓜在门口等,我们接受了她的布施。 前几天跟师父乞食时,基本上都是师父乞,我没开口乞过,今天我要试试。我去乞的那家,一老头在院子里听说乞食后,回屋去了,过一会儿,一老妇出来,我说明来意,她不断地说:“没吃的,什么也没有。”我说:“只要是素的就行。”她还是一再说“什么也没有”,并没有布施之意,我们只好离开。 下一家,一妇女出来,听说乞食,连连说:“还没开火呢!”我们说:“只要是素的,能吃的就行。”她想了想说:“地瓜行不?”我们说:“行。”她顺手从墙头上端了一盘地瓜过来。我有点担心:不知地瓜是生的还是熟的,如果是生的不能要,拿近一看,是熟的,才放心。她把盘子里的地瓜全部分给了我们,这一下差不多满钵了,我们往回走。 回到过斋地点,看到大家乞的食物都不少,还有一女子和一老妇端了一盘黄瓜和一盘米饭过来供养。 过斋时,师父只吃了一点乞来的食物,想到因为居士的过失,师父就罚自己不吃饭,心里很难过。但又怕师父说我们不吃饭,行什么都要,不敢不吃。吃到水果时,很多人都想不吃,行堂的居士过来说:“师父让大家都吃水果,要是不吃,师父明天还要自罚。”我听了,心里特别难受,忍着泪水把水果吃下去。 我在出家前,上妙下祥恩师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你应该去接受妙融师父的教化。”我一直牢牢记着。常听人说师父严厉,我刚来时也有这种感觉,但女众业障深重,习气毛病多,难调难伏,师父为了度人,来者不拒。寺院里各个层次的人都有,有时不严厉难以管教,要因人施教。 有时想想,要是现在让我处在师父的位置,要管理八九十个女人,我一定落荒而逃。每想到这里,我就特别佩服师父,也体会到师父的辛苦。上妙下祥恩师曾说过:“恭敬师父就是恭敬自己的法身。”有句话说,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做弟子的,最重要的就是要依教奉行,师父给我们的法,我们必须要接。 中午在一树林里诵咒时,有一老者拎了两袋水果来供养,但我们午后不能再接受食物供养,谢绝了。随行的居士跟他解释,他让我们带着,但这也不行。虽然没收,但他的供养已到位了,佛法要的就是这颗供养三宝的心。诵完咒,师父让大家把诵咒的功德回向给常年护持上下院的吕居士,听说她最近身体不好,希望她能早日康复。师父的慈悲无处不在。 晚上在一收割完的玉米地里过夜,天气冷,师父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暖宝。每次安单都是大尼在外面,小尼在里面,按次第,师父应该是在最外面的位置。我在寺里时睡眠比较浅,现在在外面,不知是不是因为行脚辛苦,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死,常常一躺下去就人事不知了,有时早晨起来发现连躺下去的姿势都没变过。在外面睡得这么放心,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天塌下来还有师父撑着呢。”忏悔做弟子的连威仪门中最基本的“睡在师后,起在师前”都没做到,反而处处依赖师父的庇护。 八月二十六 早晨出发时天还没亮,中途休息时看到冉冉升起的红日,很好看。经过一小城镇时,有人见到我们后大喝一声“无量天尊”,大概是把我们当成道士了。我听了觉得既可笑又可怜,人们现在连和尚和道士都分不清了。如果出家人怕苦怕累,不行头陀,成天躲在寺庙里“指佛吃饭,赖佛穿衣”,还怎么弘扬佛法,怎么荷担如来家业? 今天还是跟传弘师父和传弥师一组乞食。第一家,一妇女听到我们的声音,很快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钱。我们乞食的话还没说完,她二话不说就把钱递过来,似乎司空见惯的样子。我们告诉她:“出家人不要钱,只乞食物。”她愣住,拿钱的手也僵在那里,顿了一下说:“家里没做饭,给两块钱拿去买。”我再次明确告诉她:“出家人不摸钱,只要是素的,什么都可以。”她有点不知所措地说:“那摘几根黄瓜行不?”我们说:“行。”她把钱放进口袋,转身去了。 过一会儿摘了六根嫩绿的黄瓜出来,问:“要不要洗一下?”我们说:“这就可以。”她过来布施给我们每人两根,我们回向后离开。这妇女看来对化缘很熟悉,希望这次僧人乞食不要钱的记忆能留在她脑海里,让她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是不摸钱的,摸钱的不是真正的出家人。 第二家,女主人在门口忙活,听到我们的声音,没搭理。过一会儿男主人出来了,问:“干什么的?”语气不太友善,我们告诉他:“我们是路过的出家人,中午过斋乞点饭。”他一听是乞食物,有点不知所措,可能是出乎他意料。这时女主人也过来了,问明情况后,犹豫了一下说:“家里也没啥吃的了,地瓜行不?”我们说:“行。”女主人转身回屋。 过了好一会儿,端了一个盘子出来,里面有几个地瓜、一碗米饭、一张饼,可能是把家里的素食都找出来了。我们问:“饼是不是荤油做的?”她说:“是素的,家里不吃荤油。”我们打开钵盖接受食物。她看我们有钵,说:“再多给点米饭。”转身蹬蹬蹬地跑回屋,又盛了大半碗米饭出来。我估计她是把所有的米饭都盛出来了。男主人的语气也明显地缓和下来。我们回向时,他们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变得很客气。 乞食时要有耐心和忍辱心,要以度众生的心去乞食,不仅仅是为了得到食物,还要给众生种福田,结下善缘。更重要的是:要让人们知道真正的出家人只乞食物不摸金钱,要把假和尚化缘骗钱给人们留下的不好印象扭转过来,破除人们对佛教、对僧人的误解,令人们对佛法生起信心。正如《华严经》里说的:“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 乞食时,有时要站在那里让人观察,他们有时会改变主意。像今天的第二家,刚开始是不友善,后来听说只乞素食,就改变了主意,布施了之后还回去再拿。从不友善到欢喜布施,完全转变过来了。我想他们以后见到行脚僧,也许也会乐意供养的。这就是持不捉金钱戒感化众生的一个事例。 今天过斋时风很大,满天灰尘,苫布上满是尘土。在尘土飞扬中过斋,倒也不动念,沾满灰尘的水果、小食也若无其事地吃下去。出家人什么都不能讲究,一切随缘。想起以前在家时,水果都是洗了又洗,苹果、梨都要削了皮再吃,吃一个水果不知多麻烦,哪有现在自在。 今天是行脚的第六天了,之前感觉还比较良好,走得很轻松,今晚走路时间长了,感觉有点累,背包也开始觉得沉。刚一动念,刚好经过道边的柳树,有柳枝轻轻地从额前拂过,忽然感觉像是观音菩萨的杨柳枝。想起自己正在行持佛法,过去的祖师大德为了正法流血流汗,这点累算什么。想到这里,一下子感觉轻松很多,提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八月二十七 早晨起来时露水很大,昨晚睡觉前虽然在睡袋上盖上了塑料布,但睡袋仍是湿的,觉得很纳闷。 出发后不久,闻到路边菊花的清香,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再走一段,飘来一阵烤地瓜的味道,刚想起不应放逸六根,不应随香味走时,耳边突然又传来以前很喜爱的一首歌的声音。这一下想回收六根也收不住了,念头马上跟着跑了。歌声很大,似乎拼命地要把我拽回到从前。往事在脑海里滚滚而来,一幕幕,仿佛仍像以前那样戴着MP3听这首歌的情景,最后连诵咒的念头也没有了。耳朵听着歌,心里还跟着哼,再加上鼻根的放逸,一时控制不住了。 等惊醒过来回收鼻根时,烤地瓜的味道突然变成一种很怪异的气味,像是某个工厂里传出的一种怪味,令人作呕。过了一会儿连怪味也没有了。怪味消失了,歌声也听不到了,一切恢复正常,而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似的,我也发现六根的放逸是多么的可怕和难以控制。《佛遗教经》里说:“亦如恶马不以辔制,将当牵人坠于坑陷。” 平时在寺院里对此体会还不深,现在出到外面,在各种诱惑面前,很轻易地败下阵来。难怪师父不轻易让我们下山,没有一定的定力,心随境转,下山后心容易散乱,难以回收。以前听上妙下祥恩师说过,定力差的,下山一次,半个月也缓不过来,回不到原先的状态。现在是有切身体会了,单单一首歌就让我妄想纷飞。行脚是对我们修行的一次全面的检验。 今天乞食的第一家,一妇女出来,我们说明来意,她大手一挥:“如果你们是真的我就给!”不容我们解释,把门关上了。我心想:她可能是被假和尚骗过,才有此说,但她凭什么就认定我们是假的呢?也许在她眼里,所有的僧人都是假的。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为她悲哀,不信三宝,临终前即使有佛菩萨来接引,她也不会相信,如此就不知会堕落到哪一道,太可怕了。 后来师父说:“遇到这种情况,应跟她解释清楚。”后来想想,虽然当时的情形根本不容我们开口,但还是我们慈悲心不够、忍辱心不够,放弃这家离开了。 往前走了一会儿,有几个人在道边干建筑活,见到我们,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连连说:“我们不明白你们那些,我们听不懂你们那些……”我们说只是乞点食物,他们都说没有,似乎对我们很忌讳,我们只好离开。 又到一家,一小黄狗在院子里见到我们,吓得一转身往回跑了十来米,才站住回身冲我们叫。一青年男子闻声出来问清是要吃的,说:“没吃的。”我们说:“只要是素的就行。”他回屋一会儿,探个脑袋出来问:“地瓜行不?”我们说:“行。”他不一会儿拎个黑塑料袋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小了点。”我们让他把小地瓜给我们分到钵里。我看了一下,虽然是很小,但都是很好的地瓜。我们回向后离开。 继续往前走,到了一家门前,两位妇女站在院子里。我们说明来意,其中一个妇女犹豫了一下,边从口袋里掏东西边向我们走来。我听到她口袋里传来硬币的叮当声,猜想她可能要给钱,赶紧说:“出家人不要钱,只要吃的。”她愣了一下,站在那里说:“那我回去找找看。”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三块月饼走出来。我们问:“是不是素的?”她说:“是豆馅的。”我问:“里面有没有鸡蛋?”她愣愣地说:“不知道。”旁边一女子说:“指定有,和的面里有鸡蛋。”我们说:“有鸡蛋的我们不能吃。”那妇女说:“家里还有米饭,但没有菜,还有麻花。” 这时门口已围了不少人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说麻花里也可能有鸡蛋。有个人说:“给她们米饭,再给点蒜。”我们告诉她:“出家人不吃葱、蒜、油菜等。”那妇女听了,让我们进屋,我们告知不能进屋。她又要把我们的钵拿进去盛饭,我们不给,告诉她可以把饭端出来。她进屋端着电饭锅出来,我们打开钵盖接受布施。 旁边一围观的老汉见到我们的钵,惊奇地大声说:“啊,这是你们的锅呀!”我听了哭笑不得。我们的钵黑色,容量不小,在世俗人眼里,看起来很大,但也不至于看成锅吧!传弥师耐心地给他解释:“这是钵,是我们出家人过斋时用的食器。”他们围在旁边很好奇地东问西问,传弥师耐心地解释我们的行脚乞食等。我一边听传弥师给他们解释,一边回想起自己在认识大悲寺之前也没见过钵,不由得一阵心酸。 钵是出家人用的食器,是三世如来的标志,三衣钵是僧人最常用、最重要的物品,是受戒时不可少的必需物。僧人护钵应如护眼一样,而现在大部分出家人都不用钵,甚至大悲寺的僧人去受大戒的坛场也不准他们用钵。出家人不用钵,世间人又怎会认识钵?以至于把钵看成锅呢?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却更是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大悲寺的五观堂前有一对联:“世间唯有修行好,天下无钵吃饭难。” 上妙下祥恩师曾经说过:如果天下僧人都能够用钵吃饭,佛法就会兴盛。这必须通过头陀行来把人们的误解消除。 后面两家是信“主”的,外道家不能乞,我们往回走。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天上飘的白云一朵朵的,有点像以前电脑的背景画面。当初我是通过电脑网络才认识大悲寺和道源寺的,如果没有电脑,我就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持戒的正法道场,我就不会下决心出家。如今电脑早已离开我的日常生活,我已成为这蓝天白云下的一名行脚僧,肩负着荷担如来家业的重任,前面的路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无怨无悔。 今天过斋地点的主人在我们安顿下来出去乞食后,向随行的居士要钱,本来是个很好的种福田的机会,一下子就失去了。不过,最后过完斋后,这家主人也改变了,让居士在他家洗过斋的用具。后来师父就这件事向上妙下祥恩师请教时,上妙下祥恩师说:以后碰到这种事应及时离开,在哪都能吃,哪怕站着也能吃,实在不行还可以不吃。 过斋前有当地居民向师父问问题,有一老妇听说了行脚乞食的事,问师父:“吃的谁给呀?”师父说:“你们给呀。”老妇听了似乎有点发愣,答不出话来。不知下次她见到行脚僧,会不会布施供养。 中午在一收割完的玉米地里休息、诵咒,玉米地旁的草长得很高,风吹草动,摇曳不止,很有点天苍苍地茫茫的感觉。人生百年草头霜,世事无常,要抓紧时间修行,不能错过人身。 休息完后继续上路,在一加油站旁休息,一老者见到我们,要给钱供养,随行的居士告知出家人不摸钱。他一听,觉得心里难过,居士让他向师父请法,师父耐心地给予解释,并结缘了经书、光碟等。出家人不摸钱是佛制,这是唯一应让在家人知道的戒律。沙弥十戒中就有不摸金钱戒,只要出了家,就不可手捉金钱。但现在能守这条戒的出家人实在太少了,少得连世人听说出家人不摸金钱竟然觉得难过,而不知这是出家人最基本的戒律。 在南传佛教里说:如果摸钱,即使证到阿罗汉,也不是一个真正的比丘。南传佛教曾认为中国没有比丘,就因为中国的出家人普遍摸钱。直到现在,中国的佛教界关于金钱戒律的争议还很大,有人提出很多诸如风俗不同、方便、变通等等借口,这些都是站不住脚的。 还有人说只要不执著金钱,就可以用。对此,阿姜查尊者曾举了个例子。阿姜查尊者说:有个比丘想去他的寺院留住,阿姜查尊者告诉他寺院规定不能存钱。这个比丘说:“如果他不执著金钱,是否可以存钱?”阿姜查尊者的答复是:“如果你能找到不咸的盐,那你就可以这么用钱。”最后这个比丘只能离开。 佛对波斯匿王说:“如来制戒,如果有人自称是我弟子,而捉持金钱,当知决非是我弟子。”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捉持金钱的,非佛弟子。《分文不取》这本书是专门讲金钱戒的,里面对金钱戒做了非常详细的解释,其中有一句话:“诸比丘,如来允许诸比丘接受得自那笔钱的如法必需品。然而,诸比丘,无论如何,如来绝不允许诸比丘接受或寻求金钱。” “无论如何”四个字,已把后人所谓的“开缘”的借口统统堵死了,这些所谓的“方便”都是贪婪的借口。出家人摸钱直接导致佛教的堕落与衰败,要振兴佛教,唯有从我们自身做起,不摸金钱,并将此戒弘扬出去,让在家信众都能护持僧人守好此戒,使正法久住。 傍晚有一挂吉林牌照的车拦住去路,要检查证件,其实这里还未走出辽宁省。车上的人穿便服,说他们是公安局的,据说他们一路上换了好几辆车来跟踪我们。当听说我们是出家人,正在依佛制行脚时,他们说他们这里也有出家人,没见过像我们这样背包走的。护持的男居士说:“你见过这样真正的出家人吗?”在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最后放行了。 路上还时不时地见有公安的车跟着。末法时期行持正法很不容易,人们真假不分,以假当真。而要扭转这种局面,只有靠我们僧人自身的努力,只有坚持头陀行,才能破除假和尚带来的负面影响,让人们分清真假,度人度己,福利群生。 八月二十八 早晨起来很冷,睡袋湿漉漉的,据护持的居士说气温在零度以下。一路走着,背包上结了一层霜。师父让大家把耳朵搓热,以免冻伤。我搓了一会儿,果然是暖和很多,但后来的几天我懒得搓,结果耳朵真的长冻疮了,又痛又痒,心里后悔不该不听话,以后一定要学会依教奉行。 路上有一段路有很多小爬虫,师父提醒大家注意脚下,并让近视的都戴上眼镜,以免误伤众生。 今天乞食的地点离过斋的地方很远,道边人家少,走了很远的路才有人家,而且大部分家里没人。好不容易有一家出来一老妇,我们说明来意,她说:“这里都是下岗的,没地。”我们看她家穷,很想让她把福田种下去,就说:“只要是素的,能吃的就行。”但她说“自己还没吃的,家里老头不在,她一个人吃点也不容易”等等,反正就是不愿意布施,还很“热心”地给我们指路让我们到马路对面去乞,说那里都是大款。看她毫无布施之意,我们只好离开。 过了马路,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到一家更破旧的人家。一青年女子出来,听说乞食后,回屋拿了点钱出来递给我们,我们说:“不要钱,只要点吃的。”她愣了一会儿,说:“那我看看去。”转身回屋了。过了一会儿,一老妇出来,仍拿着钱过来给我们,我们再次说明“出家人只要食物不要钱”。她有点为难地说:“家里没吃的。”让我们拿钱去后面的小卖店买面包,我们仍然不要,告诉她只要素食。她说她家也信佛,真的没吃的,要不她去给我们买。我们看她诚意布施,就等着。 过一会儿,她回来说:“小卖部没人,可能下地了。”看来就这缘分了,我们给她回向后准备离开,她一定要把钱塞给我们。我走在最后,深怕她的钱碰到我,赶紧边躲边走,离开前再次大声告诉她:“出家人不能摸钱。”希望她能记住,以后别再布施出家人金钱。这位老妇作为一名信佛的居士都不知道该如何如法供养,一般的世间人就更不懂了。我们这次出来,带了很多《分文不取》这本书来结缘,希望通过我们的行脚,能让这本书流通到世界各地,维护好佛法应有的清净和尊严。 下一家,我们敲门后,很久也没人应门,我们正想离开,里面屋子的门开了,一妇女在里面问:“啥事?”传弘师父说明来意,她进屋去了。我们耐心等候,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正疑惑她还会不会再出来时,有人从里屋出来了。门开后是一男子,脸色不善,冷冷地看着我们。传弘师父再次说明想乞点食物,他愣了一下,不太相信地说:“要吃的?”我们说:“是。”并补充说:“只要素的。”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米饭行不?”我们说:“行。”他问:“怎么拿?”我们说:“我们有钵。”他犹犹豫豫地说:“没菜啊。”我们说没菜也行。他两手插在裤兜里,边往回走边说:“没菜啊,怎么吃啊……”回屋端了一满盆热腾腾的白米饭,看来是新蒸的,我估计这是他们家的午饭。他很大方地给我们分到钵里。我在最后,他似乎想把剩下的饭全给我,我让他留点。 他布施饭的时候有些饭粒掉到地上了,传弘师父捡起来。他说:“掉地上的不要了。”但我们要惜福,信众的布施要珍惜,用塑料袋装起来带回去洗洗还可以吃。给他回向的时候,他似乎听不明白,但表情很高兴,比起最初的冷漠,脸色柔和多了。也许他最初以为我们是化缘要钱的,当知道我们只要食物不要钱时,态度就变了。如果人们都知道出家人托钵乞食只乞食物的时候,估计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撵的情景了。而这个只有靠我们多行头陀才能转变。 今天提供院子给我们过斋的主人家也信佛,很热情地做了饭菜供养。院子里有一只扁鼻子的小黄狗,初见到我似乎很紧张很警惕,我给它做了皈依,再见到我时就放松多了,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晒太阳。我从它身边走过,它眯着眼睛看我,连动都懒得动,一点也不害怕了。过斋前坐在那里休息时,看到很多新收的黄橙橙的玉米,还有一群毛绒绒的小鸡,叽叽叽地跑来跑去觅食,充满乡村情趣。忏悔眼根又开始放逸,观察外境。 过斋时太阳很大,火辣辣的,我默默忍受着。也许是因为我怕晒,这次行脚过斋时我坐的位置几乎都是面对太阳,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一场考验。我从小就怕晒,在寺院出坡时我都戴草帽,出来行脚不得不把草帽放下,心想:为了行头陀豁出去了。现在行脚这么多天,基本都是大晴天,晒了这么多天,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有师兄私下里跟我说:“已经八天没洗脸了。”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以前在家时,我每天至少要洗三次脸,少洗一次都难以忍受,现在常常半月洗一次,也不觉得太脏。万法唯心造,贪恋色身是女众的一大习气。回想以前在家时,整天为了这臭皮囊忙乎,这保养那保养的,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如今出家了,才发觉那些东西都是多余的,放下以后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过完斋,有警察前来,好像还是昨天的人,问我们今天能不能走出去,看来他们对我们还是很不放心,巴不得我们赶快走出他们管辖的范围。后来听传光师说,这里前段时间来过假和尚,还打警察,现在看到我们不要钱、吃素,说这才是真的。难怪今天那么多人空钵,看来是被骗怕了。末法时期众生业重,我们身为出家人,一定要坚持行头陀,把真正的佛法弘扬出去,让人们对佛法生起净信,早日皈依佛门,早日走向解脱之路。 过完斋在院子后面的玉米地里诵咒,院子的女主人也跟过来想一起诵,但她不会诵楞严咒,传昌师耐心地给她指点。 晚上在一草地上过夜,据说我们刚躺下不久就有公安局的人来查,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有师父的庇护和居士的护持,对我来说,行脚似乎只剩下走路了。 八月二十九 早晨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师父在路上捡了一些泡沫板,分给大家一人一块,临时休息时可以垫坐,以免地凉。中途休息时,我和传净师发现一只羊头骨,我们把它掩埋了,传净师把它面朝西摆放,我们给它诵往生咒,愿它能往生西方净土。 今天乞食的第一家,一妇女在院子里整玉米,听说乞食,说正在忙,不再搭理我们。第二家,一老妇出来,一听说要吃的,赶紧用手捂着嘴说她牙疼,没吃的。 第三家,一青年女子出来,我们说明来意,她很爽快地说:“回去给你们找找。”然后回屋拿了五块月饼出来,我们问:“是不是素的,有没有鸡蛋?”她看了说明,说:“没有。”我们才让她给我们分到钵里。因为前两天有人乞到不如法的食物,师父提醒我们乞食时要注意。 第四家,一女子在院子里,还不等我们说完话,转身进屋“砰”地把门关上。第五家,两个人在院子里干活,连连挥手说:“没有,到下一家吧。”第六家,男女主人闻声出来,知道乞食后,说:“没吃的,剩饭都吃完了。”好像怕我们不相信似的,又解释说早晨起来干活,两人把剩饭都吃了,还说要给我们现做点。我们说:“过斋有时间限制,不等了。”回向后离开。 最后一家,一老妇站在门口抽烟,听我们说明来意,一脸漠然的把头转开说:“没有。”还说自己有病,要我们保佑她。我当时心想:求人不如求自己,要人保佑还不如自己做功德。想告诉她供养三宝可消灾解难,又怕她误会我们是想要食物,再说她毫无布施之意,就没作声。传弘师父教她念佛,不知她会不会念。 今天是月末,过完斋在原地剃头。佛制半月剃头、诵戒。虽然行脚在外,但一切都跟在寺院时一样。佛制比丘尼必须遵守八敬法,八敬法中规定:比丘尼每半月必须向比丘请教诫,今天师父通过手机打电话向上妙下祥恩师请教诫,严格遵守八敬法。八敬法是比丘尼最重要的戒律之一,女众奉行八敬法,关系着正法久住。 曾在《溯源》杂志上看到《善见毗婆沙律》第十八卷里说:“何以佛不听女人出家?为敬法故。若度女人出家,正法只得五百岁住。由佛制比丘尼八敬,正法还得千年。”因女人业重慧浅,佛陀慈悲为度女人出家,才制定了八敬法。如果比丘尼不守八敬法,甚至有人诽谤八敬法,这都会加速导致佛法的灭亡。末法时期以戒为师,我们身为女众,能有机会出家修行,应知恩图报,严持八敬法,以报佛恩。 剃完头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找到一个清净的桥洞,决定在这里诵戒。大戒师结界后,开始忏罪、诵戒,一切都依佛制而行。第一次在野外参加这些仪式,感觉特别殊胜庄严,同时很庆幸自己能在一个持戒清净的正法道场出家修行,一定要好好珍惜。 诵完戒上路时天已黑了,晚上在一个树林里过夜,大家顺着垄沟睡,每两人互相在伸手及处(尼众的戒律要求)。垄沟是倾斜的,有一定的坡度,安排给我的位置头低脚高,躺下去有点不舒服,但要依教奉行,也顾不得这些了。钻进睡袋,透过头顶上的树枝望着天上的星星,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九月初一 早晨起来收拾行李时,听到一个女人的大嗓门:“快走吧!以后别再来了!”不知是不是树林的主人,我们很快地离开。出门这些天,早已习惯被人撵了。听到这种话心里也不动念,撵我走,我走就是了。行脚乞食是对治我慢的一个最好的办法。平时在寺院,来的大都是居士,对出家人毕恭毕敬,久而久之,容易生出我慢心。而行脚乞食正是去除我慢、修忍辱的一个最好的法门。后来请教上妙下祥恩师,如果下次再找这种树林住宿,一定要通知附近的居民,要让其心安,见我们生欢喜心。 今天到达吉林省四平市。今天乞食的地方似乎是贫民区,一排排的矮平房,拥挤不堪。这里都是清一色简陋的黑铁皮门,我们敲了好几家都没人出来。 我好不容易敲开一家,一胖男子出来,听我们说乞食,面无表情地说:“没吃的。”我看他们挺穷的,很想让他把福田种下去,就说:“只要是素的,能吃的就行。”他审视着我们,过了一会儿说:“我回去看看。”关上门进屋了。我们耐心等待,不一会儿他拎了一袋苹果出来递给我,我让他给我们放进钵里,他看我们有钵,有点抱歉地说:“要是给你们洗一下就好了。”我们说:“没关系。”他边给我们分到钵里边说:“正好每人三个。”我们给他回向: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他似乎很高兴。 其实人在布施的时候往往是很快乐的。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年在外婆家过年,晚饭时分看到一个老婆婆孤独地在街上徘徊,似乎是迷了路,就招呼她进门吃饭,还给她夹了很多菜,看她吃的时候,我心里很快乐,那是一种纯粹的快乐。我想这位男子布施时的心情应该也是这种快乐。 下一家,一老头出来,见到出家人好像很晦气似的,不等我们说完话,连连摆手说:“我家没事,啥事也没有。”我们跟他说乞食,他指着耳朵说他听不清,却又打听我们的情况,还不断地重复着说:“我家没事。”见他并没有布施的意思,我们离开。 有一家门把上缠着红布,不能乞。《头陀行脚应知》里说:“乞食时见门上挂着红布条之类忌物(产房做法,或其它原因忌人来),应不乞。” 后来我又敲开一家,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出来,听说要食物,说有米饭。我们说:“可以。”他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儿,两个小一点的小孩,也看不出是男是女,端了一碗米饭出来。端饭的小孩看起来似乎智力有点不健全,让人心生怜悯。他端着饭要倒进我钵里,我让他给我们分一分,他说:“这怎么分啊?”我说:“怎么分都行。”他想了想,用手指扒了一点到我钵里,剩下的倒进传弥师的钵里。我们给他回向。不知他前生造了什么业,感此果报,希望他以此供僧的功德,能早日消除业障,身心安乐。 今天在一个没人管理的小公园里过斋,很多人围观,可能是没见过出家人这么过斋,人们很好奇地往前凑,随行的居士不得不来回维持秩序。在众多的围观者中,我们从容地唱供养文、食存五观、出食等,让人们知道出家人就是这么过斋的。出家人过斋是很重要的一堂课,上妙下祥恩师说过,要是吃好了,一顿饭就能让人开悟。 《佛遗教经》里说:“汝等比丘,受诸饮食,当如服药,于好于恶,勿生增减,趣得支身,以除饥渴。”佛教导我们要把饭当作药来吃,来治疗我们饥饿的病。正如食存五观里说的,“正事良药,为疗形枯”。食存五观是佛制,所谓“三心不了水难消,五观若存金亦化”。在念食存五观时,每念到“忖己德行,全缺应供”时,常常心生惭愧。“施主一粒米,大如须弥山”,想想信众从口里省下食物来供养我们,而我扪心自问,有何功德来应施主的供?唯有好好修行,以报众生恩。 过斋时,人们对我们的食物很感兴趣,议论纷纷,有的甚至就站在我们身后看我们钵里的食物。一老者看到我们的辣椒上有芝麻酱,问:“她们的辣椒上放的是啥?”旁边一妇女很肯定地说:“是肉酱。”护持的居士忍不住反驳说:“别胡说,出家人哪有吃肉的?”我们过斋时,护持的居士一直在向人们介绍我们僧团,日中一食、不摸金钱等。人们听说我们一天只吃一顿饭,惊讶不已。 其实日中一食是佛制,是出家人的基本戒律。《佛说四十二章经》第三章里说:“佛言:剃除须发,而为沙门,受道法者,去世资财,乞求取足,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慎勿再矣!”佛陀住世时就是日中一食,宣化上人的十八大愿里就有一条:“愿恪遵佛制,实行日中一食。”大悲寺和道源寺的常住要求里也有一条“日中一食”。 有人担心日中一食会生病,对此,上妙下祥恩师曾开示过,日中一食不但不会生病,而且能增强免疫力。以我的亲身体会来说,到寺院后严格遵守日中一食,身体比以前在家时强多了,也长胖了不少,所以有些人担心日中一食会得病、营养不良等,是完全没必要的。此外,日中一食还能让人身心清净,减少贪心和欲望心,有利于我们的修行。佛说过,早起诸天食,日中三世诸佛食,中后畜生食,日暮鬼神食。日中一食能给我们种下成佛的因,我们学佛必须要遵佛制实行日中一食。 过完斋,很多人围着师父问问题,师父给他们做了解答,并结缘了很多经书和光碟。人们争先恐后,挤得水泄不通,对法宝的渴求之情令人难忘。我听到一位男子不断地大声说:“师父,给我一本《分文不取》。师父,给我一本《分文不取》。”我听了很高兴,愿这本书能广为流传,让人们都知道出家人不摸钱。行脚队伍就像是一座流动的寺院,把佛法带到各地,给人们带来清凉。 师父给人们结缘经书的时候,我们坐在一旁等候,我听到几位老者在旁边议论。一位老者说:“一天只吃一顿饭?天哪,那怎么行……”另一个老者说:“现在有点能耐的人都不出家。”在一般人眼里,出家人似乎都是在社会上混不下去了、没饭吃了才出家,或是在生活上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为逃避现实才出家。其实这是一种误解,至少我们这里很多人出家前都有很好的工作,大部分是为了解脱、为了弘法利生才出家的。 就我本人来说,我出家前也有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是为了学习戒律、弘扬戒律才决心出家的。我九六年才开始接触佛法,学佛后不久就有出家的念头,但当时主要是为了个人的了脱生死才想出家。后来去了一些寺院,接触了一些出家人,觉得有很多不如法的地方,与我在书上看到的大相径庭,令人难以理解,渐渐退失了道心,打算做个在家居士算了。 直到认识大悲寺后,才对佛法有了重新的认识,知道了戒律,对佛法重新升起了信心。有感于当前佛教界懂戒、持戒的出家人太少,导致正法衰败,于是决心出家弘扬戒律。让更多的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出家人,什么是真正的佛法,让更多的人对佛法生起正信,早日皈依佛门,脱离苦海。上妙下祥恩师说过,弘扬戒律不是去喊,真正的弘扬要身体力行,以身示法。我发愿:要生生世世童贞出家,生生世世弘扬戒律,弘扬正法,普度众生。 离开公园的时候,我手拿方便铲走在后面,听到有人在说:“这太苦了……”可能是见我们背个大包行走,一天走几十里,只吃一顿饭,这在一般人眼里是苦,而在我看来,虽然身体是有点疲劳,但心里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挺自在的。而这种自在,没有亲身实践过是很难体会到的。他们觉得出家人苦,其实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身心自在,乐在其中。 走了一段路后,一女子跑着追上行脚队伍,后来听说她是一彩钢瓦厂的老板,要我们去她家休息,还掏出钱想供养。她说她也信佛,她知道我们是为了他们才背包行走的……听到这里我很高兴,说明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并认可了头陀行。我相信终有一天,头陀行的成果会显现出来,沿路播下的佛法种子也会遍地开花。 中午在一收割完的玉米地里诵咒。进玉米地时,因地面凹凸不平,扭了一下左脚,走路时有点痛,但似乎不碍事,就没放在心上。结果最后的两天,左脚的疼痛让我吃尽苦头,这是后话。 晚上在公路下的树林里过夜,树林的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很潮湿。师父让我们铺上塑料布,还拿着手电来回巡视,一个个检查。平时我嫌叠塑料布麻烦,行脚这么多天只用过一次,这次师父要求铺,只好乖乖地铺上,把睡袋套进塑料袋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安然入睡。 九月初二 早晨起来的时候,左脚还是有点痛,但不太严重。这一路上诵楞严咒,诵得多了,不用我诵,只要一上路,脑子里自然就蹦出楞严咒来,想停都停不下来,过斋时脑海里都是楞严咒。楞严咒是咒中之王,诵咒功德不可思议,行脚这么多天都不觉得太累,应该是诵咒摄心的结果。 路上有一妇女主动供养地瓜,看我们这么多人,说:“也不够一人一个,谁饿谁先吃吧!”见我们没袋子装,又转身跑回屋去拿了个塑料袋给我们装上。我远远望着她跑前跑后的,心里很感动。虽然只是几个不起眼的地瓜,但她这片虔诚的供养之心难能可贵,心想如不好好修行,信施难消。 今天乞食的第一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女子出来,先说没吃的,后来听我们说只要是素的都行,回屋拿了一个馒头出来说:“只剩一个了。”传弘师父让她分成三份给我们放进钵里。 后一家,两位老妇在院子里收拾玉米,听说乞食,说:“还没做饭。”我们说:“剩下的也行。”她说:“只剩一碗饭了,够你们吃吗?”我们说:“不在乎多少。”她一边向另一位老妇说:“一碗饭也要。”一边往回走,进屋端了一碗饭出来布施给我们,又问:“还有一根黄瓜要不?”我们说:“行。”她又转身进屋,拿了一根很大的老黄瓜出来,笑着说:“这黄瓜有点老,把皮削削再吃。”我们回向后离开。 最后一家,一老者出来,听说乞食,慢腾腾地回屋去了。我们等待的时候,有几个小孩来看热闹,我们借此机会教他们念佛,其中两个大一点的小孩念了,另两个小一点的小孩怎么也不肯念,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很遗憾。老者出来后说:“家里没吃的,只剩一点,也不够你们三人吃饱。”我们说:“一点也可以。”想给他把福田种下去。 他听了,又慢腾腾地回身进屋,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空着手出来说:“剩下的都带到地里去了。”我看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猜想可能是他家里人不让给,老者虽有布施的心,但作不了主。既然这样,我们也只好离开。 今天在一加油站旁的空地上过斋,过斋时感觉饭菜特别咸。到北方两年了,我仍然没适应这里偏咸的饭菜,惭愧没能放下舌根的感受。后来行了一小块大白菜,可以缓解一下,当时心里动了一念:要是大白菜再多点就好了。而由于这一念,我们组第二天就乞到了很多大白菜。看来人的起心动念真的很可怕,一个贪念起来,外境马上有反应了,太可怕了。 下午在路上休息时,旁边的工地正忙得热火朝天,后来听说这里正在建屠宰厂,师父马上带领大家离开。这个屠宰厂占地很广,规模很大,要是建起来,不知将有多少众生要在这里断送生命。亲妙师父说:“大家念准提咒,希望他们能转念,从事善业。” 在经过一加油站时,有一男子拿着钱递给我们让我们去买水喝,我们默然走过,没人去接。他又递给随行的男居士,男居士也没接,让他找师父,但师父走在队伍前头,他没去找。我们走了一段路后,他买了矿泉水开车撵上我们,供养每人一瓶矿泉水,我们收下了。 晚上在一个离铁道很近的树林里过夜,树林的另一边是公路,来往的火车、汽车很多,火车经过时,能明显感到地面震动。我在火车的轰鸣声中很快地睡着了。这次行脚,发现我的很多习气已改过来了。出家以前我的睡眠要求非常高,有一点点响声都睡不着,闹钟的滴答声就能让我难以入眠,跟以前相比,我简直像换了个人。 九月初三 早晨出发时天还没亮,路上没有路灯,居士开车在后面跟着,打开车灯给我们照明,我边诵楞严咒边跟着队伍走。走了一段路后,觉得脚下不对劲,似乎是踩在什么东西上了,软绵绵的。定睛一看,原来是马粪。以前读《经行》时,知道里面有一句:“不别石坑屎水直心去”,这是通过行道来去掉我们的分别心和弯曲心,道理是明白,但做起来就不容易了。 白天走路时,遇到马粪之类的东西就不自觉地避开,有时想硬踩上去,可真要踩上去的一刹那,那脚自动地往一边拐了,怎么也不下去。而现在,因为天黑看不清,终于踩上去了,也不觉得如何,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来眼睛的分别把我们给骗了。佛说一切唯心造,因为觉得踩上去会脏、会臭,会如何如何,所以放不下,所有处处以一颗弯曲心去处理问题,所以活得很累,不得自在。 今天在公主岭市南崴子镇乞食。第一家,我们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出来,明明看到屋里有人,可没人理睬。我们等了好一会儿,我说:“不出来就离开吧!”传弘师父说:“再等一会儿。”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中年男子带着一男孩从门外进来,我们向他说明来意,他边往里走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以略带嘲讽的语气问:“你们是要钱还是要吃的?”我们很清楚地回答说:“不要钱,只要食物。” 这时女主人也出来了,听了我们的话,打量了我们一下,说:“有米饭,但没有菜。”我们说:“没有菜也行。”她一听,又问:“咸菜行不?”我问她:“咸菜里有没有蒜?”她说:“有。”我说:“那不行,有葱蒜的我们不能吃。”她听了就进屋去,不一会儿端了一碗米饭出来,一女孩端了一个电饭锅出来。 女主人说:“碗里的饭是今天吃剩的,电饭锅里的是昨天吃剩下的,但没坏,要不要?”我们说:“可以。”她把米饭分别给我们放进钵里,又说:“院子里的菜拔一点给你们,要不要?”我们说:“行。”她进去给我们拔了大白菜、萝卜、生菜,装了两个塑料袋拿出来。这家人从开始的不理睬,然后是嘲讽,到听说不要钱、不吃葱蒜时开始信任,再见我们连剩饭也要时的赞许,最后主动布施了两大袋蔬菜,如此大的转变。 后来一家,有几个人在院子里干活,我上前喊了几声“阿弥陀佛”,一男子走过来。我说:“我们是路过的出家人,乞点食物。”他没说什么,转身进屋拿了点钱出来,说:“没吃的,给点钱吧。”我说:“出家人不要钱,只要食物。”他愣在那里,有点不相信似的看着我们,后来见我们确实是不要钱,才慢腾腾地转身,边往回走边对旁边的人说:“她们不要钱,只要吃的。” 他回屋拎了一袋苹果和一袋香蕉出来,放在我钵盖上,看见我们手里拿着白菜,说:“啊,白菜也行啊?我这多的是,要不要给你拔两棵?”我见他诚意布施,就说:“可以。”他转身拔了三棵大白菜,把泥抖一抖,然后布施给我们,还问我们怎么吃,我们说:“还有其他人,要拿回去大家一起吃。”然后回向离开。 有人说因为各种客观原因,在中国行头陀不现实,而以我行脚乞食的亲身体会来看,乞食时人们一听说我们不要钱,往往很乐意布施,真正的佛法,不会让僧人饿肚子。有次听一位老法师的讲座,里面说了一句话:“持戒不是执著,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要是僧人都能行持头陀行,就不会有那么多假和尚打着佛法的旗号到处骗钱、败坏佛法的声誉。正因为僧人不去行持,才造成今天的僧人托空钵的局面。这些所谓的“客观原因”,归根到底,都是自身造成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挽回佛法的声誉,还得靠我们僧人自己努力去行持,而不是坐在屋里寻找“客观原因”。 这次行脚基本是沿着新的102国道走,下午改道从旧的102国道走,路经一屠宰厂,里面传出畜生的哀叫声,非常凄惨,令人毛骨悚然。不知那些吃肉的人听到这么恐怖的惨叫,还能不能吃下去。《楞严经》里说:“人死为羊,羊死为人。”现在你杀它,以后它杀你,冤冤相报,永无尽头。六道轮回,所杀者无不是前世父母。如果世间人都能吃素,又怎会有这种惨剧。 “欲知世上刀兵劫,且听屠门夜半声”,世界上各种战争不断,与这种恶业有直接的关系。世间人不懂因果,造下这无边恶业,如果他们都能学佛,都能知道因果不虚,相信他们是会放下屠刀的。我一边走一边听着里面的惨叫声,楞严咒也诵不下去了,改诵往生咒,希望它们能早日解脱。师父说:我们是阴差阳错走这条路来度众生的。 进入公主岭市区时天已黑了。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师父教我们在人多的地方用背包来保护自己,以免与男众误触。走到火车站时暂停休息,很多人围观。我们坐在台阶上休息的时候,很多人就围在那里看。我心想:古代人们看到行脚僧习以为常,现在看到行脚僧却觉得稀奇,就是因为行头陀的僧人太少的缘故。什么时候人们看到行脚僧不再围观的时候,佛法就兴盛了。 九月初四 早晨出发的时候,师父给大家发卫生纸。我以前在家时用卫生纸很浪费,常常一扯一大团,扯多少用多少,根本没有节省用的意识。来寺院后这毛病虽然改了不少,但跟其他人比起来仍是浪费,别人的纸都有剩,而我总是刚好够用,每到月末就紧巴巴的。这次行脚准备行李的时候,听一位护持的居士说只要带两天的纸就够了,途中会发。我当时巴不得少带点东西,一听就只带了大半卷纸,几天就用完了。后来居士给了我一小卷,到今天刚好又用完了。 师父知道后,认为我太浪费,利用中途休息的时间教育我要省点用,以前养成的习气要改,要惜福。还教我把擦钵的纸晾干后再用,可以用四次。我一听吓一跳。我从未想到要把擦钵纸晾干了再用,而且就算想到,最多用两次,说不定一次就用完了。看来我浪费纸的习气很严重,以后要好好改。 今天在公路旁的一个小村庄里乞食,村庄很小,没几户人家。现在是秋收季节,村里的人几乎都下地了。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分配给我们乞的那条巷子只有一家有人应门,是个老妇,听我们说要乞食后,不断地说:“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说:“只要是素的,什么都行。”但她还是一再说:“什么吃的都没有,要是有,我就给你了。”我们只好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空钵,也是这次行脚唯一的一次空钵。往回走的时候心想:可能是昨天乞得太多了,太贪,所以今天乞不到食物。不过,尝尝空钵的滋味也好,可以降伏我慢。空钵的滋味虽然不好受,但想想《佛说十二头陀经》里说的:“释迦如来舍转轮王位出家成道,入里乞食犹有不得,况我无福薄德之人而有得耶,是为乞食法行者。”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愿众生空无烦恼吧! 回来的路上有一骑摩托车的男子经过,见到我们后,问旁人:“咋回事?”一女子说:“是化缘的。”男子说:“给点钱得了。”女子说:“她们不要钱,只要吃的。”男子听了有点惊讶,骑车走了。能让人们知道僧人乞食不要钱,虽然没乞到食,也没白来这一趟。 晚上走路走得很急,脚很痛,我拼命诵楞严咒,一刻也不敢停。在一加油站休息的时候,看了一下记录。诵咒总数已经达到1000遍了,心里很高兴。脚痛的时候,我默默向佛菩萨祈求加持,希望行脚途中脚不要太痛,让我坚持走完全程,回去以后怎么痛都行。结果如愿以偿,回到寺院后脚痛了好多天,而且痛得比行脚期间还厉害,当然这是后话了。但不管脚怎么痛,我还是希望每年都能坚持行头陀,这是僧人的本分。 听说师父今天已经用拐杖了,看来师父的脚伤也不轻。 九月初五 早晨起来有点冷,脚痛得更厉害了,看来真正的考验来了。我拿着方便铲一拐一拐地走在队伍后面。亲船师父问我是不是脚痛得厉害,我怕她担心,就笑笑说:“是有点。”其实亲船师父的脚伤也很严重,大家都在坚持。 今天乞食的地点叫泡子沿村,我们在分配给我们的区域走了一段路后,看到一家门前堆满了玉米,两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坐在门口抽烟,等车来拉玉米。我们说明来意后,他们说没做饭,女子边抽烟边站起来掏口袋,准备给钱。我们说:“出家人不要钱,只要食物。”她有些意外的说:“拿钱去买面包吃。”我们再次说明出家人不要钱,她想了想说:“那我去给你们买。”我们告诉她,如果面包有鸡蛋我们也不能吃,让她先问清楚。她答应着走了。 我们等待的时候,一男子说,前天在公主岭见到我们,打听了一下我们的情况。传弘师告诉他:“我们是依佛制行脚乞食。”他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说:“干嘛不坐车?”路上也有很多人不了解头陀行,常常听到路人说:“干嘛不坐车,背个大包走不累坏了?” 我心想:如果坐车,那还不如不出来。行脚就是要在这一步步的行走中来磨炼自己,在各种境界面前来检验自己,找出并清除自己的习气毛病,并把佛法传播到各地,既能成就自己,也能弘法利生。其中的意义,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很难体会到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一会儿,女子回来了,说她问了,面包里都有鸡蛋,给我们买了三根大麻花,我们让她给我们放进钵里。她边放边很不以为然地说:“年纪都不大,信这干啥?”我听了很想告诉她:只有学佛才能真正离苦得乐。但这不是一时半会说得清楚的,自己智慧不够,说不好还会让她谤法造口业,就没作声。我们回向后离开。 “信这干啥?”这句话应该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我们从小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使得我们除了钱什么都不相信,导致社会物欲横流,利欲熏心。在一般人眼里,学佛就是迷信,我以前的同事知道我学佛吃素,简直把我当成外星人来看。我大哥的一句话就很有代表性:“看你智商也不低,怎么会去信这个?” 我以前也觉得信佛是迷信,只有那些没文化的老太婆才会去信这个。后来无意中看了一本《觉海慈航》,如醍醐灌顶,再找了一些佛学的书来看,才发现佛讲的都是真理,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当今社会拜金主义严重,人们精神空虚,人心堕落,人们生活在黑暗和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只有佛法才能给人们带来光明和清凉,才能使人真正解脱。 法赖僧传,要让人们真正了解佛法,明白人生就是修行的过程,让人们早日皈依佛门,早日解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末法时期,弘扬佛法任重而道远,要靠所有僧人的共同努力,才能续佛慧命,普度众生。 今天大家乞到的食物很多,听传光师说,有一个男子见到她们,跑了很远的路回家,让媳妇端了一整锅的热馒头来供养,可能是刚蒸好的。临过斋前还有人拿水果、菜来供养。过斋地点的主人是个老居士,也做了饭菜来供养。师父发现有人乞来的饼干里有奶油,就细心地一块块挑出来,让她们送回去,让人们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是不吃牛奶、奶油的。过斋前,有一盲人在别人的引导下来向师父请法,师父耐心地给他做了开示。佛法慈悲普度,不舍一人。 下午行走中途休息时,把左脚上的水泡挑了。脱了袜子才发现是个很大的水泡,我没想到有这么大,看了吓一大跳。亲菩师父见我大惊小怪的,告诉我说这色身是假的,别当成真的了,要舍下。在寺院里还觉得自己贪恋色身的毛病已改了不少,出来行脚才发现其实还是很严重,惭愧。挑完之后发现,起水泡的地方并不太痛,是脚踝的筋痛得厉害。不过,今年的行脚已接近尾声,按计划,明天就结束了,无论怎么痛,都要坚持到底。 今天已进入长春市郊。 九月初六 今天是行脚的最后一天,跟前面不一样的是:今天几乎都是在城市里行走。长春是个现代化的都市,经过闹市区时,身旁行人匆匆忙忙。想起一年多以前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整天忙忙碌碌,沉溺在五欲之乐中醉生梦死,如今剃发染衣,背着大包低头走过,心里清净自在。 在市区休息时,大戒师们身上的百衲衣跟周围环境比起来就显得很突出,形成巨大的反差。曾有人对上妙下祥恩师说,看到他身上的破衣服觉得不好受。其实百衲衣是十三头陀支中的一支,也是四圣种(粪扫衣、常乞食、树下坐、腐烂药)之一,过去的出家人都穿百衲衣,为佛所称赞。 现在有的人反对百衲衣,认为穿百衲衣有损僧人形象,他们以为穿着好的衣服就会庄严了,却不知僧人的庄严来自内心的清净,威仪来自持戒的严谨,这靠外表是装不出来的。我出家前曾带母亲到道源寺参加佛七法会,她一开始看到百衲衣很吃惊,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来这里受这种苦,穿成那样。后来打佛七的时候,她亲眼目睹了师父们的僧相威仪,很受震撼,赞叹不已,最终同意我来这里出家,因为她希望我以后也能修得像她们一样的清净。 百衲衣能破除我们对好衣服的执著,尤其是女众,对好衣服的贪恋很难放下,百衲衣正是对治这种执著的一付良药。佛曾说过:“有人赞成、称赞这百衲衣,即是称赞我,我永远称赞百衲衣。如果有人反对百衲衣,即是反对我。”不知那些反对百衲衣的人对此有何感想。 今天在长春市的解放大路乞食,分配给我们的小区里都是防盗门。世间人都把财产当宝贝,为了守护财产,不惜把自己一起囚禁在这些牢笼里,还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失去,却不知这财产其实就是枷锁,就是累赘。想起自己以前也是在防盗门、防盗网里生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现在再看到这些东西,简直就是牢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哪比得上现在,身无分文,背个包走到哪住到哪,无拘无束,轻松自在。 进入小区后,防盗门不好叫门,师父交待过只乞一楼,不能上楼,就按一楼门上的按钮,但无人理会。见小区院子里有个老妇在整胡萝卜,就过去向她说明来意。她说:“家里没做饭,没什么吃的。”其实她手里的胡萝卜就可以布施,但她既没有布施的心,我们也不能指明要。 这时一扇防盗门开了,走出一老妇和一青年女子,我们上前说明乞食,她们说家里不吃素,包的是肉饺子,没别的。这时一中年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似乎对我们挺了解的,在旁边对她们说:“她们不要钱,就要吃的,而且只向一楼的人要。”她们一听,说:“我们家在六楼。”我看她们似乎不想布施,就提议去别家看看,她们也走了。 过了一会儿,当我们站在小区门外,正在考虑往哪走时,那老妇和青年女子又折回来,青年女子说去给我们买馒头。那老妇不断地说:“怪可怜的,没饭吃。”我们等待的时候,另一老妇走过来,原先的老妇告诉她说:“她们怪可怜的,肚子饿了没饭吃。”那老妇听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就要塞给我们,我们赶紧躲开,告诉她:“出家人不要钱,只要点食物。” 旁边一位中年妇女见我们真的只要食物不要钱,主动说:“我去给你们买馒头,你们等着。”骑上自行车走了。这时传弥师一组正好过来,就一起等。我们等待的时候,路上有一个人骑自行车经过,见到我们,问:“这里哪家死人了?”大概是以为我们是来做超拔的。因为现在大部分僧人都赶经忏赚钱,在世人眼里,僧人就是做经忏的,甚至把僧人和死人联系在一起。今天在路上还有人问我们是去哪里作法。僧人赶经忏赚钱,与做生意没什么两样,成了职业和尚,违背佛法慈悲普度的精神,也必然给人造成唯利是图的印象,是坏法的行为。 我们等了好一会儿,原先的青年女子回来了,买了十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给我们放进钵里,让我们趁热吃。我告知:“要回去大家一起吃。”这时有一青年男子经过,见到我们问:“钱可以吗?”我们说:“不要钱,只要吃的。”他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抱了几个面包过来问:“面包可以吗?”我们说有鸡蛋的不能吃,一看说明,有鸡蛋,没有接受,但他的一片虔诚的供养之心令人感动。 又过了一会儿,中年妇女回来了,买回一大袋馒头、花卷,还说家里有自己腌的黄瓜,问我们要不要。我问她:“里面有没有蒜?”她说:“有葱。”我们说:“有葱的也不能吃。”她把馒头布施给传弥师她们,我们回向后离开。 这里的人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回到过斋地点,看到地上摆了好几大袋馒头,还有水果、饮料等,都是当地信众供养的。 今天天气很冷,过斋时虽然很想吃随行居士做的热菜,但想到馒头是当地信众的供养,应该让他们把福田种下去,就尽量多吃馒头。虽然是很冷,但吃起来很清净,也很坦然。尽管如此,过完斋一看,还是剩了很多馒头,这是行脚以来供养最多的一天。行脚十几天,虽然只空了一次钵,但大多数时候乞来的食物都不够吃,能吃饱的也就一两次而已。 如果僧人都能如法乞食,相信总有一天,人们对佛法会有重新的认识,能分清真假和尚,不再出现僧人托空钵的情景。我对此充满信心,也将努力坚持行头陀,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 过完斋继续出发,今天要走出长春市,为明年行脚打基础。还有二十多里路,在下午六点前得走完,走得很急,我的脚痛得更厉害了,单单行走已经跟不上队伍,只好不时地小跑一段,以免掉队。亲船师父鼓励我说:“豁出去了。”我也决定豁出去了。 走了很久,在一加油站休息时,听说还有四里路,心想已经胜利在望了,鼓足勇气准备继续走时。车来了,师父让大家上车。今年的行脚就这么出乎意料地结束了。 回到寺院似乎是凌晨两点多,寺院里准备了隆重的迎请仪式。听说为了迎接我们,留守寺院的师父们和居士们一点钟就起来了。在寒风中站了一个多小时。迎请时很多人哭了,我也觉得鼻子发酸,行脚十几天的酸甜苦辣,一幕幕如在眼前。 进入大殿,师父开示时,听到师父一直在说感谢,感谢常住给我们这个机会,感谢居士的护持……想起行脚途中师父对我们呕心沥血的日夜看护,想起大众师无微不至的关怀帮助,想起护法居士一路的辛苦护持,历历在目,泪水终于忍不住了。末法时期行持正法很不容易,佛法的弘扬要靠四众弟子的共同努力。常行头陀,正法永昌,愿我们僧人都能努力行持头陀,正法必将久住。 最后,感谢常住给了我这次学习二时头陀的机会,愿将这次行脚乞食的所有功德回向给法界众生,愿正法久住,*轮常转。 阿弥陀佛! 惭愧后学:释传印 二〇〇八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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