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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大同禅师和投子禅师在山水间品茶,醇净的茶水映现着无边风月。投子禅师指着茶杯说:“森罗万象尽在其中。”大同禅师将那杯茶泼了问:“森罗万象究在何处?”投子大师说:“可惜了一杯好茶!” 有纯净的心境,才能映出纯净的无边风月。反之,永远也感受不到美。以醇茶喻心,这是两位大师的禅话。 许多的美,用画卷和文字都是无法表述的。不过还是有了那么多的文辞诗画。而诗画清浊高下,全随诗画者的心境而定。这心境并非瞬间的情绪好坏,而是一个人的境界。所以才有了“诗仙”、“诗圣”、“诗佛”、“书圣”、“画圣”之说。 只是当我们在读而且是很努力地在读那些作品时,我们同样只能以心去感受诗人的心境,而无法以语言文字去解说它们。 如被称为“诗佛”的唐代诗人王维的《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怎么解说?若从字面解说,则等于什么也没说。或者说根本就没读懂它。因为那是个空寂无念,不被尘俗欲念遮蔽的干净的境界,也就是诗人自己无染的心性。这类诗被称为以禅入诗,这样的境界就叫做禅境。禅不可说,只可意会。在禅宗趋向鼎盛的唐代,这类诗可说是唐代山水诗的主流。 南宋诗论家严羽,开以禅论诗先河,他说:“盛唐诸公,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玲珑透彻,不可凑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罗丹《艺术论》说:“美无处不在,只是我们的眼睛没有发现。”他所说的眼睛,也就是能感受到美的心。 杭州西湖中有个“三潭印月”。面对三潭有座亭榭,名为“我心相印”。澄潭秋月当然是自然景观,当审美者的心与澄潭秋月相印时,那美已不仅是自然,更多的是无可言说的纯美的心境。如果没有一个纯净的心,那就什么也没有。正如布满灰尘的镜子,什么也无法映现。“发现”美不易,表述更难。西湖很美,古往今来还没有看到真能表现“西湖十景”的画卷。明白人不画,画的人不明白。因为心不可画,画出来的不是心。正如明末清初禅画大师担当禅师所说:“有一笔是画也,非画。无一笔是画,亦非画。”简直无从下笔。 写西湖的诗也很多。多为应景之作,或是景点介绍之作。写茶的也很多,也无非是“虎跑泉水龙井茶”的重复。 我个人最欣赏的是苏东坡的两首诗。也是最为人知的两首。 写西湖的: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西湖有多美?像西施一样美。谁见过西施?谁也没见过。那就以自己的心去感觉西湖吧。 写茶的:要知玉雪好心肠,不是油脂首面新。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那份玉雪清纯的情怀,那份沁人心脾的淡雅,唯有与茶为侣者心知。 苏东坡在中国文化史上是难得的通才,诗词书画无一不精,融会儒道,统摄六艺。与当时禅门诗画大家交游甚广,深得宗门三昧。从这两首小诗也可见心迹之一斑。 心外的世界很浮躁,有着许许多多的无奈。可只要持有一个平常心,留下一片安详清净,就会有“无边风月茶一杯”的人生境界。就能在难得的闲暇中,无须奢侈与豪华,在山水间,在屋檐下,静静地品味着一杯清茶,品味着属于内心的美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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