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字也是一种慈善 |
 
在旧时福州,每当夜幕降临,总会有拾遗人出现在街头,他们身背贴有“敬惜字纸”的纸篓,手持火钳,细心寻觅着散落在街道上的字纸,若有发现,便极为小心地用火钳将其夹入纸篓,纸篓装满后,他们迈着蹒跚的步伐,回到尖塔式的惜字炉旁,将纸篓字纸倾入其中进行焚烧,并将纸灰盛入锦囊,待到黄道吉日,风和日丽之时,福州社会名流便云集闽江边,举行隆重仪式,将纸灰洒入闽江,为字重回江河母亲的怀抱饯行,此便是古时榕城惜字习俗的一幕。 古人对字为何如此虔诚?因此在古人观念中,字是神圣的,不可亵渎的,恰如清代著名诗人陈玉澍曾在《院道港惜字会碑记》中所载:“字能使昧者哲,拙者巧,窒者达,贱者尊;为胥吏薄书之用,为庙朝诏勅之文,为士人科名之阶,为国家富强之本。”甚至传说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然而惜字习俗并非随文字肇始而产生,根据学者考证:“惜字之滥觞,约起于宋元之际”,“盛行于明清之时”,这其中与文昌神信仰的普及有极为密切的关系。 文昌神本为梓潼神邸,后被宋理宗诏封梓潼神为“忠文英武学德仁圣王”。以敕封的形式肯定了梓潼神主宰文运科举的职能。元仁宗延祐二年(1316),梓潼神又被朝庭加封为“辅元开化文昌司禄宏仁帝君”,至此,“梓潼帝君”与天上文昌星合二为一,在科举盛行的年代,文人为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自然对“文昌梓潼帝君”膜顶崇拜,使文昌神崇拜遍及全国。 随着文昌信仰的普及,许多有关文昌信仰的书籍也随之流行,主要有《阴骘文图说》、《文昌帝君劝敬字纸文》、《文昌帝君惜字真诠》、《文昌帝君惜字功罪律》等等。此类书籍劝喻人们尊重文字,敬惜字纸,若是珍惜字纸,人们福禄就会增加,将会仕途顺畅、家庭美满,反之若是糟蹋字纸,阴骘就会受损,将会灾祸连连,衰运不断,受此影响,因此便有了惜字习俗的产生。 福州素有海滨邹鲁之称,文风鼎盛,因此惜字习俗极为盛行,拾遗人、惜字炉随处可见、甚至在居民的日常生活中,也处处透露着惜字习俗,为了惜字、床俱、碗筷、内衣、香皂、炮竹等许多日常生活用品被禁止铭刻文字,而只能以图案标识。为了惜字,百姓们将桥梁道路的文字抹去,仓山区盖山镇阳岐村有座“午桥”,为北宋年间建造,原来每块石头上都有刻字,相传为蔡襄笔迹,村民为了能使文字免遭车马践踏、免受泥淖玷污,于是雇工匠将刻字取下。 福州的惜字习俗甚至流传到外地,如南平浦城民间亲友馈赠食物,上面另加红纸一块,剪成种种吉祥花样。而在清朝道光之前,红纸多剪成吉祥字样。长乐名宦梁章钜寓居浦城期间,他的儿子梁恭辰目睹此习俗,认为对文字大不敬,于是与家人四处奔走,创办惜字局,宣传用剪花代替字,并亲自设计花样纸16种,在梁氏家人的努力下,终于移风易俗,使此习至今仍然沿袭。清代许多福州人赴任台湾担任教谕(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局长),在他们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台湾悄然形成惜字习俗,在文献中有颇多记载。 惜字不仅是珍惜文化之举,更被视为是善举,因此旧时许多福州慈善组织将惜字纳入业务范围之内,与“育婴”、“济贫”、“养老”、“助残”等善举并列,善堂善会除每日雇人沿街收取外,每月还定期收买各种废纸、旧书、YIN书,然后汇总火焚,为了能维系支出,福州官府甚至购置田地,田租专门用于惜字之用,鼓山镇后浦村仍然立有清道光23年(1843年)的耕田碑《严谕各佃不准拖欠官置惜字田租谷告示碑》。 惜字习俗对福州人文鼎盛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它一方面使文风澄清,明清时期福州为刻书重镇,刻印书籍流通天下,可是却极少有书坊刻印YIN秽书籍,这可以归功于惜字风俗,当时坊间盛传有个叫许百川的福建画家,极擅长人物素描,但所做之画多为春宫画,结果手掌被雷打断,媳女被土匪截去掳去,儿子被杀,房屋被毁,许的厄运均是“不惜字”报应,使许多福州文人引以为戒。惜字习俗更使百姓在日常生活认识到文字的神圣性,使他们崇尚知识,珍惜书本、以学为荣,使书香满城,成为人材的摇篮,产生了诸如林则徐、严复等饱读诗书的爱国之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