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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传佛教觉朗派教义“他空见”研究之述评史述评 来源: 西藏研究 作者: [内容摘要]觉朗派是在藏传佛教历史以及西藏和其他藏区历史上产生过相当大影响的派别。“他空见”是觉朗派的独特教义。“他空见”不是印度外道思想,而是正宗的佛教如来藏义理。觉朗派用大乘有宗的“三性”来解释“他空见”:1、遍计执性:事物和概念之间没有内在的必然联系,但人们认为概念表达了事物本身。2、依他起性:一切现象为阿赖耶识种子的变化。3、圆成实性:去掉遍计执他就能显出诸法的圆成实性。觉朗派在许多方面对佛学提出了新的解释,对藏传佛教的主流思想中观应成派见提出了挑战和质疑,丰富了藏传佛教思想。 [关键词]藏传佛教;觉朗派;他空见 [中国图书分类号]B948.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0003(2006)-01-046-07 藏传佛教是中国佛教的有机组成部分,觉朗派是藏传佛教中颇具特色的一大宗派,是藏传佛教四大宗派(格鲁派、宁玛派、噶举派、萨迦派)以外,在藏传佛教历史以及西藏和其他藏区历史上产生过相当大影响的派别。对觉朗派的历史、教义和现状进行研究,对于我们进一步了解藏传佛教的历史有一定的启发。 一、觉朗派的产生 觉朗派起源于12世纪初,其创始人为域摩·弥觉多吉。弥觉多吉原来是一个瑜伽修行者,后出家改名为台巴杰波,曾经师从许多人学习时轮金刚、集密等多种密法。他在修习时轮金刚后,“获得证悟,心中升起他空之见”,悟解“他空”之义,并著书论述了他所悟解的“他空”观的主要内容。弥觉多吉去世后,他的五传弟子突结尊追在今西藏日喀则地区拉孜县境内觉莫朗杰的山沟里建了一座寺庙,该寺名叫觉朗寺,觉朗派以寺而得名。但是觉朗派的真正发达,成为藏传佛教一支有影响的派别,则是突吉尊追的再传弟子多布巴·西饶坚赞的功劳。 多布巴·西饶坚赞幼年师从吉顿降央学习显宗四大论,兼学时轮金刚、金刚蔓等密法。早年在萨迦寺讲授四大论和噶当派的“入行论”,后来游历后藏各大寺辩经,成为当时知名学者。31岁时人觉朗寺,拜云丹嘉措为师。云丹嘉措是突吉尊追的弟子,曾经到过元大都。多布巴·西饶坚赞35岁时继任为觉朗寺座主,一直传授显密教法,进行了时轮金刚无垢光教义方面的研究,此外还著有多种仪轨、修法、历算方面的书,而最有影响的则是他著作的《山法了义海论》和《第四结集》,这两本书比较全面地介绍了觉朗派的基本观点。此时,觉朗派进入全面发展时期,出现了乔南多吉等著名高僧。约在16世纪,觉朗派由高僧座主传承制改为转世传承制。到17世纪,多罗拉塔被认定为觉朗派贡噶卓乔的转世,并成为一代高僧。多罗拉塔在西藏日喀则地区创建的达丹彭措林寺,成为当时非常有影响的藏传佛教寺院。多罗拉塔曾应邀去蒙古地区传法,有些学者认为他是哲布尊丹巴活佛的前身。多罗拉塔著作很多,其所著《印度佛教史》,至今仍然是研究印度历史和佛教历史的重要著作。 二、古今学者对觉朗派“他空见”教义的不同看法 “他空见”是觉朗派的独特教义。因为它的这个特殊性,所以,藏传佛教史上对其聚讼纷纭,毁誉参半,形成了两种根本对立的观点。一种认为:“他空见”是无印度佛教经证的外道邪见。例如,格鲁派著名学者土观·洛桑却吉尼玛说:“若依其文词来看,其所立宗见,完全等同外道……”[1]还说:“觉朗派之见,乃是超出本位之外自己涌现出来的,既无天竺善巧成就的传承之根据,又将甚多了义经续意旨颠倒解释,若安排一个众生住在它那不可救育的最恶的邪见之下,则定有不可思议的异熟果报。”[2]萨迦·高然巴在他的名著《辨析见地之殊胜大乘精要月光论》中说觉朗派之“他空见”是常边中观见。[3]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他空见”有印度佛教经、论之确凿证据,是藏传佛教绝大部分宗派之根本宗旨。例如藏传佛教噶举派著名学者元丹嘉措说:“随莲花生大师之宁玛派后起大德,广慧无垢光尊者,噶举之玛尔巴、米拉日巴、达波拉杰,乃至噶举派之四系八支、萨迦诸叔侄法王四龙班禅、博多大师、觉朗派之多布巴·西饶坚赞、多罗那塔,凡觉朗、噶举历代所传大师,其所取宗见,皆纯是他空之中观见。唯内许宗义差别,略有不同……”[4] 以上所引史料说明,在藏传佛教史上对觉朗派的“他空见”持有两种根本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他空见”是外遭邪见,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他空见”是正统的佛教思想,而且藏传佛教史上很多宗派的思想教义都与“他空见”有着割不断的联系。藏传佛教史上对觉朗派所持的这两种观点也直接影响到了当代的藏传佛教学者。 中国当代著名藏传佛教专家王森先生在他的代表作《西藏佛教发展史略》一书中说:“他空见”观点对佛教“性空义”的解释和所有藏传佛教其他派别不同。它认为事物有其真实体性,这个本体是存在的,是绝对的,因此就不能说这种真实体性的本体自身是“性空”。所谓的“性空”,是人的“虚妄分别”加在本体之上的,所以只有由于人的“虚妄分别”而增加上去的东西是空的。而事物本真,自身不能说它是空的。事物本身是事物之“自”,加在事物之上的“虚妄分别”是“他”。因此,说“性空”,不能是“自空”,而只能是“他空”。 王森先生还认为,觉朗派的“他空见”和其他派别不同。其他派别遵循龙树的《中论》义,说一切事物并无常存不变的实体。它本身就是虚妄的,所以才说性空。“性空”是说事物自体本性是空,对“他空”义而言,这也叫作“自性空”。“他空”义说事物有他的实性,特别是引申到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在众生位的佛性和佛的佛性无二无别。这些说法骨子里和印度教的湿婆派一脉相承。因此,藏传佛教其他派别的喇嘛们都驳斥“他空义”的见解,认为觉朗派见解不是佛教。王森先生在此主要是沿用了藏传佛教格鲁派的说法,将觉朗派的“他空见”教义当作了印度教湿婆外道的翻版。这一说法长期以来在西藏佛教史上占主流地位。 著名藏传佛教专家刘立千先生在他的代表作《藏传佛教各派教义及密宗漫谈》一书中谈到觉朗派他空见时说:“从历史的观点来看,觉朗的见地仍来源于印度的中观派见。本来印度的中观派在派内就有各种争论,后分裂为若干小派。但各自都承认自己是佛语旨意的正确解释者。觉朗派也说他们的见地是遵循佛祖释迦牟尼在印度三转法轮中的末转法轮的意旨,是究竟了义中观之教。”[6]刘立千先生还说:“从毕竟空到胜义有,确实他们对龙树的中观思想发展了一步”[7]据此,刘先生是把觉朗派的“他空见”当作是被发展了的龙树中观思想。在谈到“他空见”之理论来源时,刘先生说:“‘他空’换言之就是承认胜义不空,‘胜义有’,反对‘毕竟空’。这个名词在印度的佛典中是没有的,觉朗派为了显出他们的不共宗见,故特立此新名。”[8]在这里,刘先生是把觉朗派的“他空见”作为藏族学者特立独行的东西看待的。 班班多杰先生在他的《藏传佛教思想史纲》一书中对藏传佛教觉朗派的“他空见”的理论来源进行了比较研究,最后总结说: 觉朗派“他空见”理论的来源问题.在西藏佛教界看法颇不一致,但不管怎样,觉朗派的“他空见”是真正的西藏佛教。因为它冲破了在西藏佛教界一向被奉为金科玉律的印度大乘中观应成派的见地,吸收了印度佛教理论,摄取了印度外道各派的哲学思想。又加进了他们在修行实践时的一些体会,在这样一个基础上加以融合改铸而形成的一个独具特质的新学说、新体系。因此,它既有别于印度的佛教思想,也不同于印度外道的哲学思想,同时又作为藏族化的佛教哲学而注入于藏族佛教哲学思想的洪流之中,在各宗之外独树一帜,成了藏族佛教哲学思想中一种发前人末发之绝唱。 我们不能因为觉朗派“他空见”的思想与印度佛教的性空思想相互抵牾,就否认“他空见”的论点是佛教思想。只能说觉朗派的空观理论不尽是印度佛教的空观理论,但不容怀疑的是自造家风的藏传佛教空观思想。觉朗派正是以此标新立异于其他藏传佛教宗派的。[9] 班班多杰先生是把觉朗派的“他空见”教义作为印度佛教思想、印度外道理论和觉朗派学者修持体验三者融会贯通的结果来看待的。 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觉朗派一系列重要典籍,如多布巴·西饶坚赞大师的《山法了义海论》,多罗拉塔大师的《他空中观庄严论》、《他空见精义》,阿旺罗智扎巴大师的《吉祥觉朗派教法源流显明佛义月灯史》等的问世,我国学者对觉朗派历史传承和思想教义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其中代表性的研究论著有蒲文成先生的专著《觉朗派通史》、许德存先生的论文《觉朗派他空思想浅论》,以及班班多杰先生的论文《论藏传佛教史上的“他空见”和“自空见”》、《藏传佛教觉朗派的独特教义“他空见”考》等,这些论著依据觉朗派的经典著述,对觉朗派的历史传承、理论渊源、教义特点等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梳理和剖析,从而对觉朗派的思想渊源有了些新的认识。本文拟以这些研究成果为依据,对觉朗派的研究成果试作综述。 三、觉朗派对“他空见”教义思想的论证 班班多杰先生系统地解读了觉朗派的根本经典《山法了义海论》一书,特别是对其中用来论证“他空见”的印度佛教经论的藏文译文采用相应的汉文译文校勘研究的方法,追寻“他空见”的渊源,在藏、汉文《大般若经》和《央掘魔罗经》中得到了“他空见”之内涵与名称的经典依据,证实了“他空见”不是印度外道思想,而是正宗的佛教如来藏义理的结论,从而了结了藏传佛教史上绵延数百年的一桩公案。[10]班班多杰先生如何从觉朗派的根本经典《山法了义海论》中梳理出了“他空见”的思想内涵、理论渊源及名称的由来的呢? (一)“他空见”探源一:从真常唯心系统之经、论看 关于“他空见”之内涵,多布巴大师在他的名著《山法了义海论》一文中引用《央掘魔罗经》中的一段长文作了阐明,先看汉文译文:“……譬如空聚落,川竭瓶,非无彼诸器,中虚故名空。如来诸解脱,不空亦如是,出离一切过,故说解脱空,如来实不空,离一切烦恼,及诸天人蕴,是故说名空。” 再看藏文译文中的这段话:“譬如说家空,无人故谓空,譬如说瓶空,无水故谓空,譬如说川空,水竭故谓空,何谓无家空?何谓诸家空?或诸家不空?由无人故空;何谓诸瓶空?或诸瓶不空?由无水故空;何谓诸川空?或诸川不空?因水枯故空。”[11] 在此,《央掘魔罗经》中用家、瓶、川来譬喻“真解脱”,用家中无人、瓶中无水、川水枯竭来譬喻“极空相”,接着用此譬喻阐释“空之法是他,不空法亦他”的“他空”之理:“真解脱不空,诸过离其故,即谓解脱空。如来实不空,离一切过患,无烦恼天人,是故说佛空。呜呼文殊师,此举小儿科,空及非空义,汝皆悉无知,外道修皆空,此属行儿科,汝之诸举动,勿以外道论。” 此偈颂是全文的结论,第一,说明什么是空,什么是不空。解脱是真实不空的,脱离了其中的过患等秽杂之弊,故谓解脱空。如来佛是真实不空的,脱离了其中的一切客尘烦恼,从天人等六道轮回中解脱出来,故日如来佛空。第二,说明了“空与非空”之区别,不能把空强调到连真解脱、如来佛都作为“都无所有”的“最极空”、“极空相”去修持。多布巴·西饶坚赞还引用《大般涅檗经》、《胜鬘经》、《不增不减经》中的有关论述来阐明了“虚妄法空,真实法不空”的“他空见”义。 (二)“他空见”探源二:从唯识系统之论中看 多布巴还用唯识宗之三性来阐释“他空见”:由遍计执空之体是依他起性,又依他起空之体是法性圆成实性。故,此法性圆成实性是于任何时、任何处皆悉任运成就而住之真实性。[12] 多布巴用唯识宗的重要论典《大乘庄严羟论》中的一段话提供了依据:无体及似体、百性合三空。于此三空解,此说名解空。释日:三空者:一无体空,谓分别性(分别性,即是遍计所执性之旧译),彼相无体故;二似体空,谓依他性,此相如分别性无体故;三自性空,谓真实性,自体空自体故。此偈显菩萨得空解脱门。[13] 对《大乘庄严经论》中的这一话语,多布巴是这样解释的:遍计执是恒常无之性空;依他起是暂时有而真实无之性空,彼二者是造作之客尘;法性圆成实性是由本性自然天成,故,是无事之自性空。由自己之本性不空故,有;由依他起空故,无。三自性即:恒常无,虽有而非真实有,有即无即真实也。 多布巴所作的这个总结很精辟,意思是说遍计执性是无有,它是绝对的虚妄分别,因为它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当作了真实的东西;依他起是假有,人们之所以产生遍计执,是由一定的条件引起的,这个条件是暂时的、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真实的,所以,它是假有。这个无有的遍计执和假有的依他起都不是真实的,此皆属虚妄分别的范围,这就是“自空”。而法性圆成实性则是一个绝对的真实存在,是最原始、最真实的存在,这个存在就是佛、解脱、涅槃,此为“他空”。对此“自空”和“他空”,多布巴概括地说:“于实相中有者是他空,于实相中无者是自空”。[14]这是说那个本来的、自然的、固有的实相、真实、真如,它是一个实在,是真实存在的,它本身不是空,而是实有。其中的烦恼客尘空,即遍计执和依他起空,因为它是实相中本来就没有的东西,这便是自空与他空的道理,也是佛经中讲的“有亦是有、无亦是无”的意思。 (三)“他空见”探源三:从般若系统之经来看 多布巴从真常唯心、唯识宗的经、论中广征博引来论证了“他空见”的内涵。给“他空见”概念下了定义后,便从《大般若经》中的话语来引证了“他空见”的概念。 复此,善现!菩萨摩诃萨大乘相者:谓内空、外空、内外空、空空、大空、胜义空、有为空、无为空、毕竟空、无际空、散无散空、本性空、自共相空、一切法空、不可得空、无性空、自性空、无性自性空。云何内空……复此,善现!有性由有性空,无性由无性空,自性由自性空,他性由他性空;云何有性由有性空?有性谓有为法,此有性由有性空;云何无性由无性空?无性谓无为法,此无性由无性空;云何自性由自性空?谓一切法皆自性空,此空非智所作,非见所作,亦非余所作,是谓自性由自性空。 云何他性由他性空?谓一切法若佛出世.若不出世。法住、法定、法性、法界、法平等性、法离生性、真如不虚妄性、不变异性,实际,皆由他性故空,是谓他性由他性故空。善现当知,是为菩萨摩诃萨大乘相。[15] 以上《大般若经》中这一大段话的汉、藏二种译文,从内容、形式到名称达到了极大的一致。从形式上看:此段话出自汉、藏二种译本的《二万五千般若颂》第16中。具体讲,汉译中此段话出自《大般若经》卷413,第二分三摩地品第十六之一,即《二万五千般若颂》。藏译中此话出自《二万五千般若颂》卷16。另外,此段话是专讲18空的,但“他空”是列在18空之外单独讲的,18空中没有出现“他空”的概念。从名称看,二种译文中都明确地出现了“他空”概念。汉译中是:“他性空”、“他性由他性故空”,藏译中是:“他物性空”,或“他之物性空”。据此,“他空”之概念在汉译和藏译中的词根、词组完全是一致的。 综前所述,“他空见”之义在“真常唯心”系之《央掘魔罗经》、《大般涅槃经》、《人楞伽经》、《佛性论》之唯识系之《大乘庄严经论》中已是渐臻成熟。但这些经、论中没有出现“他空”之概念。《二万五千般若颂》中“他空见”的深义大旨没有深入阐述,但“他空见”的范畴已是完备了。寻流穷源,终至源头,藏传佛教觉朗派之特殊教法“他空”从内涵到名称既不是背离印度佛教经、论之异端邪说,亦非是某些人的虚妄杜撰,而是依经立论的真常唯心思想。“他空见”与“真常唯心”二者名称虽有不同,然其所据之玄旨却是同一的。“他空”之争论可以暂时尘埃落定了。[16] 四、觉朗派对“他空见”历史渊源的论证 觉朗派认为,佛陀第一次在鹿野苑初转法轮,为小乘种姓者讲说四谛、十二因缘等法,以后结集成《别解脱戒经》、《四部毗奈耶》、《百业经》、《缘起经》、《法轮经》、《解深密经》等大小50部经典,这是佛陀因势因时,依不了义而讲,故而成为后来佛教内部在一些理论问题上产生争论之根由,故落于常边;第二次在灵鹫山转法轮时,为大乘中根种姓的徒众讲一切诸法本性皆空、一切诸法皆无自性,后来结集成广、中、略品17部《般若经》,这也是佛陀因势因时而讲法,亦成为后世争论之根由,故堕入断边,此即自空中观见,为不了义权教。什么是不落常断二边的究竟了义实教呢?觉朗派认为,佛陀在毗舍离城三转法轮时以大乘种姓之上根徒众为对象,讲说分别胜义、究竟诸法本性、法性光明、善逝如来藏、不退了义等,这就是“他空中观见”。这些论说后来便结集成了《如来藏经》、《胜鬘经》、《央掘魔罗经》、《解深密经》、《楞伽经》等20余部经典。觉朗派认为,这些经典的内容,不因势因时,唯依胜义讲说,是究竟了义实教,为了义经典,所以不生争论。他们认为,这就是佛之非有非无、不落常断二边之究竟了义他空见,是佛陀在末次转法轮之经藏中所讲的。[17]这样,觉朗派的结论便是:“总的说来,中转法轮主要开示自空见,后转法轮主要开示了义他空见,此二见之差别由世俗、胜义二谛所摄,一切诸法由自体成就空故,谓自空;诸世俗法虽由自体成就空,然胜义法性则任何时候其自体都不空,其究竟实相从本以来无变易,此自体上由世俗之他——能所二取戏论空,故日他空,世俗无谛实,然实相胜义谛则究竟谛实,故离二边之了义中观大善道主要是指后转法轮之经藏”,[18]“遍计所执自相非成就,而依他起及圆成实自相成就,……或者认为唯说如来藏恒常坚固等之契经为最后的了义者”。他们判教时所依据的经典是《解深密经》。 觉朗派还讲到了“了义他空中观见”教义的传承演变。他们说,当印度佛教发展到小乘佛教第三次结集后,第一次说大乘法的大德阿毗达伽等500个说法师出现,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请来大乘经藏《入楞伽经》、《大乘密严经》等多部经典进行弘传,从此,大乘佛教事实师唯识宗即已形成,继后吉祥萨乐和尊者出世后,即传播中观教理,其后龙树护持教法,使中观思想广为盛行,这样,印度逐渐出现了一批护持弘扬大乘教法之士。龙树著《教言集》,主要阐述佛陀初转法轮的四谛内容;著《理聚论》,论述了中转法轮的中观自空思想;著《赞颂集》,讲述了三转法轮的他空中观义理。[19]此时,“他空中观见”还未形成完整的体系。后来无著论师进一步弘传和发展了“了义他空中观见”。《觉朗教法史》中说:无著论师从弥勒佛修学佛法20多年,遍闻大乘佛教,心中默记全部经义。弥勒佛主要研习了佛陀末次转法轮时所讲的《如来藏经》、《胜鬘经》、《央掘魔罗经》、《解深密经》、《楞伽经》经义,后摄集大乘经部思想撰著《究竟一乘宝性论》、《辨法性性论》、《辨中边论》、《现观庄严论》、《经庄严论》等《慈氏五论》。弥勒的这些著述,是根据究竟佛义不退还了义教法写成的,其中非常明确的提出了“他空大中观”的见修。无著论师对此《慈氏五论》经过了逐句逐章的研究后,获得了各种不同门类的禅定,并掌握了弥勒佛的全部教法之精神,证得菩提之后,开辟了一条了义“他空中观见”的途径。此后,世亲继承无著之法业,弘传一切大乘教法,尤其重视传播弥勒佛传扬之佛陀末次转法轮“他空中观见”。后来又有弥底尊者、阿瓦达底巴、窘乃喜瓦、萨朵朵纳等大德在印度护持和弘扬佛陀末次转法轮时所说的“他空中观见”。自萨朵朵纳后,“他空中观见”便传到了雪域西藏高原,从而完成了藏传佛教思想史上的一大演进。这里需要注意的一个问题便是弥勒、无著、世亲与唯识宗、“他空中观见”的关系。在这个问题上,觉朗派的观点与目前流行的观点有很大的不同。 五、觉朗派对藏传佛教的思想贡献 任何理论和学说的产生,都有一定的社会根源和思想根源;同时又反作用于一定的社会和一定的思想体系。觉朗派的佛学思想亦是如此,它有其产生的藏传佛教方面的思想根源;同时,作为在藏传佛教历史上曾经长期被视为“外道”和“异端邪说”的思想体系,觉朗派又对藏传佛教的主流思想中观应成派见提出了挑战和质疑,在许多方面对佛学提出了新的解释,进一步丰富了藏传佛教思想体系。 觉朗派认为宇宙一切事物中都存在一种祟高实体,这种实体一方面是宇宙万物的本质,另一方面是众生本来所具有的成佛的基因和依据。这种思想一方面继承了“众生皆有佛性,众生皆能佛”的如来藏佛性思想。另一方面,觉朗派用胜义谛说把宇宙万物的本质同众生成佛的基因相提并论,认为不仅有情众生有佛性,而且没有生命的其他物质也具有佛性。这就扩大了如来藏佛性思想的范围,可以说是佛教理论上的重要突破。 觉朗派认为作为字宙万物的本质和众生本来所具有的成佛的基因和依据的祟高实体是一种不变的实体,这就提出了与佛教基本思想不同的一种新的学说。佛教的一个最基本的观点是“诸行无常”,即在相对的空间里,一切行为和现象,无论是有情还是无情、心理的或者是物理的,都是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迁流不居,永无绝对的静止。 觉朗派认为“性空”是人的“虚妄分别”加在本体之上的,加在事物之上的“虚妄分别”是“他”。因此,说“性空”,不能是“自空”,而只能是“他空”。觉朗派的“他空”观念,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了事物本身和其概念之间的差异,看到了人的主观认识和客观事物之间的区别,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成果。但同时,觉朗派又完全否认概念和事物之间的任何内在联系,在认识论上走入了误区。 解放以后,党和政府全面贯彻执行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实行各宗教、各宗派一律平等的原则。觉朗派的佛学思想不再被当作异端邪说,正常的宗教活动得到法律和宪法的保护。目前,觉朗派的主要寺庙和信教群众分布在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以及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等几个相对比较集中的地方。四川目前有经政府批准开放的觉朗派寺院26座,寺僧1918人;青海现有觉朗派寺院9座,寺僧约900人。信教群众近9000人,寺院和僧人数量相对稳定,宗教活动正常。西藏目前只有一座觉朗派寺庙,为尼姑寺,现有尼姑15人(关于觉朗派的历史传承、源流变化及其在西藏及其他藏区的传播情况,请参见蒲文成先生专著《觉朗派通史》,青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责任编辑仓决卓玛] 注释: [1][2]土观·洛桑却吉尼玛:《土观宗教源流》,刘立千译,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12页。 [3]萨迦·高然巴:《辨析见地之殊胜大乘精要月光论》,西藏萨迦寺铅印本,第5页。 [4]功德海:《西藏宗教源流简史》,刘立千译,见《藏事论文选》(宗教集·上),西藏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02--203页。 [5]王森:《西藏佛教发展史略》,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59页。 [6][7]刘立千:《藏传佛教各派教义及密宗漫谈》,民族出版社1997年版,第99、102页。 [8]刘立千:《藏传佛教各派教义及密宗漫谈》,民族出版社1997年版,第102页。 [9]班班多杰:《藏传佛教思想史纲》,上海三联书店 1992年版,第280页。 [10]班班多杰;《藏传佛教觉朗派的独特教义“他空 见”考》,载《哲学研究》2001年第9期。 [11]《央掘魔罗经》,见《频伽藏》方等部,黄十。 [12]多布巴·西饶坚赞:《山法了义海论》(藏文),民族 出版社1998年版,第142~144页。 [13]《大乘庄严经论》,见《频伽藏》大乘宗经论,署四。 [14]多布巴·西饶坚赞《山法了义海论》(藏文),民族 出版社1998年版,第208页。 [15]《大般若波罗蜜多经》,见《频伽藏》般若部,日一。 [16]同注⑩。 [17]阿旺罗哲扎巴:《觉朗派教法史》,许德存译,西藏 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3页。 [18]《吉祥觉朗派教法源流》,青海塔尔寺木刻版,第6 页。 [19]阿旺罗哲扎巴:《觉朗教法史补遗》,壤塘藏瓦寺手抄本及甘德隆什加寺手抄本。 [20]阿旺罗哲扎巴:《觉朗教法史补遗》,壤塘藏瓦寺手抄本及甘德隆什加寺手抄本,第5~6页。 [作者简介]史达,藏族,现为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藏传佛教思想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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