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华：佛教学 第十二章 佛教学研究展望

　　以上我们对世界各国，包括中国在内的20世纪的佛学研究的情况作了一个较全面的回顾与综述，通过这些介绍，我们现在大概可以勾勒出这样的印象：20世纪的佛学研究，是以西方学术界首先开始进行的，欧美学者开展了东方学的研究，促进了佛学的研究，并且随着东西方之间各国学者的学习交流，东方国家的学者到西方留学或自觉吸纳西方的研究方法和成果，使佛学的研究开始变成了全世界学术界的活动之一。日本学术界和美国学术界在这方面的成果显着，其他的国家正在努力赶上。

　　20世纪的佛学研究最重要的是表现在观念的改变。以往的研究虽然也是在经典的整理、注释方面，但是在认识上是不同的，因为过去往往或是以信仰主义或是以批判的立场来看待佛教。当代的学者在研究佛教时，不管是在文本的诠释，还是在话语的评论，都是以理性的态度来严肃、认真的对待。当学者们在研读文本时，不仅在意于各个文本之间不同的表达，更注意到文本之间的歧异所在和其背后隐含的涵义，由此再进行比较之后，找出更加清晰、合理和完整的叙述，找出文本的最早源头，以取得对佛教的客观认识。

　　20世纪的佛学研究变化还在于新方法论的建立。早期的学者多从语言学或校勘学或文献学方面来做文本的研究，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文本的研究转变到义理的研究，继而再到哲学、心理学、文学、政治、经济、文化、建筑、艺术、民俗等领域的全面研究。早期学者们争论的问题是经典的版本、语言的使用，以后又发展到教义的争论，像上半叶欧洲不同学派学者间发生的关于涅盘性质的讨论，涅盘是物质性还是精神性的？部派佛教哲学是多元的，还是一元的？以及什么是空的性质等等中观学的讨论，既加强了佛学的研究，同时也扩大了佛教的影响。在亚洲，日本学者铃木大拙与中国学者胡适之间发生的关于禅宗的性质的讨论，铃木认为研究禅宗要有亲身的体悟，胡适认为没有亲身体悟也可以对禅宗作学术研究等等，以及在日本和中国发生的《大乘起信论》真伪的争论，中国学者之间发生的唯识法相的争论等等，从某种角度来说，都是因认识方法上的歧异而引起的，而正是这些争论无疑又促进了佛学研究方法论的拓展。

　　本世纪下半叶后，国际学术界曾经发生了一场“批判佛学”的讨论，两位日本佛教学者，驹泽大学松本史朗和袴谷宪昭认为，“本觉”、“如来藏”思想不属于真正的佛教，甚至把汉传佛教称为“伪佛教”。这种“伪佛教”，在社会实践上维护现状，保守反动，与他们所认为的“真佛教”背道而驰。受西方批判哲学的思想影响，他们认为，佛教本应是一种批判哲学，真正的佛教应该是有社会关怀的“批判佛教”。①（参见林镇国《佛教哲学可以是一种批判哲学吗？——现代东亚“批判佛教”思潮的思想史省察》，释恒清主编《佛教思想的传承与发展——印顺导师九秩华诞祝寿文集》，台湾东大图书公司1995年版。李四龙《现代中国佛教的批判与反批判》，载《佛学研究》1999年刊，北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这场讨论反响热烈，1993年美国宗教学会年会专门为此安排了专组讨论，并且出版了专门的论文集。这次讨论是一次国际学术界的较大争论，涉及到的是中国佛教的性质问题，因此显的很有必要，也引起了中国台湾和内地学者的注意，发表了评论。

　　如今，20世纪即将过去，新的世纪马上来到，佛教在新世纪仍然要不断地发展，佛学的研究也必然要走自己的路。回顾上个世纪的佛学研究，展望2l世纪的佛学研究，可以肯定佛学的研究不是已经走向末途，而是刚刚开始起步。本世纪中开始建立的西方的文献学和哲学的研究虽然仍是学者们的传统学问，但它已不像早期欧美佛学界那样热闹了，随着东方学者逐渐掌握了欧美的研究方法，西方学者的研究必定会受到熟悉母语和受传统文化薰陶出来的东方学者的挑战，东方学者的研究成果将在世界佛学界里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20世纪是世界历史发生巨变的时代，人类居住的地球似乎变的越来越小，大家都住在一个地球村里，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的联系愈来愈紧密，整个社会都在发生裂变，学术界之间的交流也日益增多，各宗教之间的对话趋势得到加强，同时竞争也将变得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