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诚如神 |
 
《中庸》二十一章阐述了诚与明的关系,诚、明二者的功用是相通的。朱熹认为,本章是子思承接前面孔子所说的关于天道、人道的思想而立言的,而后的十二章内容则是子思对这一章思想的反复推论和说明。 (一)致曲有诚的精神跃升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其次致曲”,次于圣人的人也可以做到诚,这种人叫做贤人。贤人指贤慧贤能之人。这句话是说,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圣人般的了不得。“曲能有诚”,曲就是一端,不是方方面面都能做到诚,而只要在德行的一个方面做到了诚实,诚实就可以从仪态上表现出来。如果做了虚伪的事,虚伪也可以从脸上和神态上体现出来。所以当表现出善的诚意时,就会发扬光大呈现出人性人格的光辉。有了这种光辉,就能处处动人,就能让别人体察到自我光辉的精神世界,就能启示他人影响社会,就能够使天下都认识到榜样的力量。从小的地方做起,不要求方方面面都像圣人一样,也不要求所有方面都达到绝对的诚,但必须在关键方面要诚。这样,就使得人性的善体现出来,用诚实去感化他人从而化成天下。最后,“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只有普天之下达到至诚的那种人,才能去化育万物、化育他人,当然也同时是在化育自己。 《中庸》第二十三章提出一个标准,即人人通过努力都可以成为君子,都可以成为贤人,都可以经过加倍的努力,人十之而自己千倍于此的勤奋,就能够逐渐达到超越自我的圣人境界。 (二)至诚如神的精神投注 至诚使得人能够超越自我的有限性,而达到西哲所说的“先行见到”、“先行呈现”的高迈境界。“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前知”,事情还没有发生就依稀知道它的端倪,恶的东西还没有来临就知道征兆,善的吉祥的事还没有光临,喜悦的心已经先行地迎接了它的辉光。《中庸》认为,有了最诚实的道和最诚实的心,就可以用来预测未来、感知未来。如果一个人满嘴是假话,其德性必有亏,别人很难将他看作是个白玉无暇的人。当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他心里想的每一事物都没有私利和占为己有的欲望,他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能够通过今天看明天,通过当代看未来。人越是追求虚名、假名、伪善之名,反而什么也得不到。当人虔诚地诚恳地承认自己无知时,他反而有知,进而大智,这就叫做智慧。 智慧使得人能够穿越历史的尘埃和当下的遮蔽,看到国家和社会的内在问题。“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一个国家的兴旺发达必定有瑞祥的端倪和美好征兆出现。一个国家要灭亡必定有妖孽出现,那些口出狂言的、为富不仁、损国利己的伪善之人,就叫做国之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这些症兆会表现在占卜所用的蓍草和龟甲上面。当然这是迷信的说法。《中庸》认为,不管是占卜还是行为举止,一些征兆都会在蓍龟上显示出来。说明人只有通过至诚才能体会到未来,才能觉察到青萍起于秋风之末。如果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去为人把脉,能通过脉象脉动体察到病人的五脏六腑、阴阳协调,靠的就是心与心相通的诚。他用自己的医术和诚心去为病人把脉,只有视病人如子,他才能够体察毫末之症兆。如果他想的是收高额医费,想的是赶紧把这些病人打发走,他是不能听到脉象的,更不会感受到病人内心的痛苦。“诚”在任何地方都能显现出来。“诚”不仅能体会到国家的未来,还可体会它的善、恶、兴、衰。诚对人如此,对病人如此,对病国如此,对伟大国家的崛起同样如此。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中庸》突出了预感的文化征候和国家命运的重要性。“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灾祸幸福将要来时,善良真诚的人必先预知到。每次当风雨飘摇、山雨欲来风满楼时,那些革命志士、忧国忧民的真诚至诚之人能够先行知道,而那些亡国之前还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人却浑然不觉。有了至诚之道就有如神在左右或有如神助,这样善与不善他都能够“先行把握”。 前面两章讲述了贤人自明诚,认为贤人通过形、著、明、动、变、化的阶段,同样可以逐步达到圣人的境界。随后则通过至诚之道如神灵般可以预知祸福的功效,提出了“至诚如神”的理论,充分肯定了“诚”的作用。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自成也”。“自成”是一个关键词。“兴于诗,利于礼,成于乐”。“诚”是一个人完整的人格。“诚者自成”,所谓“诚”,它不是外在注射到人的内心,也不是通过外在的耳提面命让人获得。“诚”是自己完成的,是自我人格完成的重要部分。“而道自道也”,大道是自己运行的。日月星辰在宇宙规律中自己运行,所以古人常以天、以自然来比喻人。而诚实贯穿万物发展始终,离开诚实,事物的规律就被遮蔽了。诚实是万物发展的运行规律。太阳如果不诚就不会每天照样升起,海潮如果不诚就会涨落失序,大自然将会陷入混乱的状态。因此,诚是自然的规律,君子圣人当以诚实为宝贵的品德。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诚实不是完成自我就停止的,还要用来完成事物。独善其身而不兼济天下是不行的。儒家思想的可贵之处在于,自我完善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在于兼善天下。历史上仁人志士前赴后继,可谓显示了儒家兼济天下思想的精神魅力。“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成为知识分子的精神人格写照。自我人格完成是仁义的实现方式,完成自我让自我人格光辉而充满德性是很难的,只有德被天下完成万物,才真正实现以自身智慧去光照万物。这无疑是一种更大的德行。本性的道德体现,结合了主客体而成就内外大道,实践的重要性于斯体现出来。《中庸》不仅注重诚者自成,而且进一步超越而要求诚者成天下的践行,从独善其身到兼善天下。这样,我们才能够体会到孟子所说的,“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赤子之心”很重要,如果自己的心苍老疲惫,充满尔虞我诈和金钱利禄的引诱,那么要“成自我”都很难,何况“成天下”,所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四)至诚无息的精神超越性 《中庸》第二十五章提出君子不仅要自诚,更要将诚推及他人。至诚的意义和功效在于:“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追求至诚永远不要停止,这里谈到毅力的问题。“不息则久”,如果永不止息地追求,就会长久,就会走得很远。“久则征”,长久就会验证,验证就会越来越悠远,越来越远大,悠远远大就会广博深厚,而广博深厚就会崇高光明光被宇宙。从小处做起,永不停止,就能走得远。 “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广博深厚是用来负载万物的,崇高光明是覆盖万物的,悠远长久是用来成就万物的。广博深厚配合大地,崇高光明配合高天,悠远长久无边无涯。不用表现就能彰显美好的德性,不加运动便变化无穷且放之四海而皆准,无所为而无所不为就能成就一番事业。其实这说明了靠自我毅力笃行,在行动中排万难而不断地坚持下去,参透天地万物规律而能得心应手,同时,天地万物会通过自我的毅力勇毅而得以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天地自然的道理可以用一句话来加以揭示或概括,“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作为存在是没有二心的。“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它化育万物深不可测,永远不能够完全把握。宇宙的诚是没有二心,是一心一意,是赤子之心。中庸之道强调,集小诚而多而广大而广载万物,个体的社会价值和人类宏伟的抱负才能够实现。天地自然大道是广博深厚、崇高光明、悠远长久的。 《中庸》认为至诚是没有止息的,天地万物的法则也可以用一个“诚”字来概括,对此《中庸》加以论证。“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就天而言,每人头顶上都有一方天空,从家的小氛围望出去就那么一小片天。无数小的光明之总和构成一个大天。当头顶那一片天变成一个很大的天时,太阳、月亮、恒星都在这里面,这是多么大啊。万类万物都在天之下,天何其大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就地而言,在我们身边的大地,一撮土很少,但无数的一撮土构成了地球。等到它广大深厚时,承载西岳华山都不感到重,容纳江河大海都不显其小,万物万事承载其上,这个大地就是厚德载物的大地。 “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就山而言,拳头大的石头很小,但一块一块地累积起来而高大时,草木花树生其上,珍禽野兽在上面安居,财富宝藏在里面深藏。“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就水而言,一勺的水很少,但是在其集多而深不可测时,龟类、鳄类、蛟龙、鱼鳖等都生息在其间,财货也都可从水中繁殖出来。 在古人看来,天、地、山、水都是由小的积聚起来的。换言之,人最终变成圣人君子贤人人才,甚至变成小人,都是因自己的积少成多而渐进生成的。在这个意义上说,人不可一天不修为而走向至善,人不可一次去说谎言而违背至诚。 “《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诗经》说,只有那上天冥命庄严而没有止境。这就是上天之所以叫做上天的原因。周文王的大德就是那样纯正,说周文王被尊为文王的道理。纯正没有止境,庄严没有止境。从这一点可以说,《中庸》完成了对“诚”的范畴的阐释。人们的德行也可以达到至广至博,但关键一点是“诚”,离开“诚”要达到至广至博,那无疑是南辕北辙的。 《中庸》第二十六章继续阐述了至诚的功效和意义,鼓励人们不断地追求至诚,与天道相配合,生命不息,真诚不已,这是儒学对人们修身提出的高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