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外人来华学佛感言 |
 
闻外人来华学佛感言 呜呼,我国之见轻於外人也久矣。微特国势积弱,几濒危亡,抑且民智不开,文化落後,此具有五千余年历史之最古国,竟如一耄龄之翁,痴聋衰朽,老大徒伤,残烛临风,转眼即将化为异物。即幸而苟延一息,偷活人间,亦徒为强暴者所欺凌,少壮者所鄙弃已耳,不亦至可怜也耶,而不意今日乃有外人以来华学佛闻。 呜呼,莘莘学子,怵祖国之阽危,亟图所以振之者,不惜跋涉重洋,负笈异域,苦心探讨,挹彼物质文明之波流以归,灌溉此既槁之苗,既荒之土,终岁勤动,徒勉句他人之余润,以谋收获之丰。初未尝计及己国尚有文化之源泉,唯待开浚,或且以其幽奥难达,群思加以湮塞,以期无逆於新流,其志可嘉,其失亦既溥矣,而不意今日乃有外人以来华学佛闻。 呜呼,双林人寂,正法日沦,五天之中,以释尊宣化之圣地,尚鲜受持遗教者,自余固无讥焉。中土由传译而闻法音,历代圣哲之士,机缘深契,广事弘扬,亦尝蔚成十宗,妙传心印。然而时移代易,世衰道微,迄於今兹,佛教之精神,亦经丧失殆尽。虽迩来缁素渐多以上求下化为志,然坠绪如丝,摇摇欲绝,孰为贤者,能识其大,而不意今日乃有外人以来华学佛闻。 外人之来华学佛者,前有日人,学禅於天童,学教观於天台。继有美国女子,求法於柏林寺,但以一系密邻,一系女性,均未为国人重视。而最近之籍籍人口者,厥惟强和与林根二氏,今且略述二氏来华学佛之经过。 强和为美国大美报记者,颇有声於新闻界,现年三十三岁,尝於探访新闻之暇,入华侨光华夜校,研读华文,能吟诗,口操华北音。於佛经夙有研究,并常高声读诵,渐知佛法胜妙,足为立身之本。遂於去年三月只身来华,思欲深造,数月前至杭州,求度於灵隐寺,寺中察其诚恳,许之,现强和随泉修行,持诵甚勤云。 林根为英国国会自由党议员,又曾为国际间谍,耶教牧师,及油企业家,现年五十三岁,祖籍奥国,後入英籍。初奉耶教,研究十余年,嫌其浅陋,弃之而治柏拉图、苏格拉底、康德、尼采、叔本华之学说,亦不能惬其心。彼尝活动於政治界中,犏游新旧大陆,足迹所至,各国均极注意,而最後竟使彼陷於失望之境。且彼有一子,因罪瘐死於伦敦,彼尤伤之,遂由此勘破世情,发心学佛。先在杭州某寺诵习经典颇久,最近始在北平附近受具出家,法名照空,但彼自谓研究佛教已三十年矣。 夫外人既屡以来华学佛闻,宜可以为中国前途庆矣,宜可以为佛教前途庆矣,又宜可以为中国佛教前途庆矣。然吾尝从而一加观察,除佛教前途真有可庆者外,而中国前途,及中国佛教前途,并未可即以此自庆也。 在我国全盛之世,贤哲辈出,文化昌明,亦诚有殊方来学,归而白化其国者。而今也已非其时,顾外人仍以来华学佛闻,岂我国国势今已复盛而有所不自知耶。但环顾国中,战乱相寻,民生彫敝,一般军阀,唯以争夺地盘为事,吾唯见中国之亡无日矣,又焉得以为庆。 在我国佛教全盛之世,高僧辈出,正法昌明,亦诚有远僧求法,归而广弘其宗者。而今也亦非其时,顾外人仍以来华学佛闻,岂我国佛教今已复兴而亦有所不自知耶。但环顾国中,阐提满目,邪说横行,一般佛徒,又唯以互相攻讦为事,吾唯见中国佛教之亡亦无日矣,又焉得以为庆。 然而外人固实有来华学佛者,不明其故,人将终疑吾言,则请以林根之言徵之。 彼之言曰:“欧美人颇富於研究佛教之兴味,现亦富於研究佛教之机会,但对於佛教,仅加研究,乃无益者。凡愿遵依其教而实行实证者,非离世出家不可。而在欧美,则此事为不可能,因欧美无佛庙可供吾人之修行也。故若干欧美人求脱离此涸世而为僧者,不得不抛撇欧美,另至一佛教国以成其愿。” 然则外人之所以来华学佛者可知已,彼非以中国有可学,亦非以中国佛教有可学,彼不过以中国为佛教国,有佛庙可供彼等之修行耳。 观乎此,彼闻此讯而色然喜,认此足为我国佛教放一异彩,奔走相告,为文以张,引为无上之殊荣者,不亦可以废然返欤。 虽然,吾知此项消息籍籍於人口者,决非如增上慢人,夜郎自大,俨然若有足为世界导师者在,因之夸示於众也。盖吾国人必有自知之明,自知其不堪为人师,实无有足学者,以致受宠若惊也。使能由此而引发惭愧之心,促起精进之心,於显能证得菩提,於密能成就悉地,使本无可学者转而为真有可学,又安知方来为世界导师者,不即在吾国耶,又安知方来全世界之外人,不均来华学佛耶,又安知方来之中国,不因佛教昌明而国势日盛为世所重耶。窃愿以今日之外人来华学佛为之嚆矢,同时尤愿以今日之外人来华学佛为之先鞭。 (《威音》第3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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