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光法师：密教思想与生活 密教精神之表达

　　上一章，是以各种角度去说明观照密教精神。密教精神是种个我活现于全一的精神。以所有一切为自己内容而包容之，不被其约束而“照”而“生”之。这种精神不仅是“智慧之明朗”、“感情之温度”、“神秘之幽怨”、“意志之活泼”等，还须予以融然，浑然而成一如之境地。然这神秘一如之体验愈充实昂扬，就会唤起一种如何来形容，来表现彰显的冲动，此即是“生”其物的真我之力。这种冲动可以说是由于一种向外伸展，拟把无形之物变造为有形的创造性所使然。了彻“心魂”的秘密，于内心把握领悟了密教精神，这仅是个人主观内在的经验而已。若不能传及他人并妥当地广为客观的一切服务，也只能成就“独觉”，而不能成为自觉觉他之真正具足圆满觉行的觉者。所以把握了密教精神以后，就非得要向外伸展去觉他不可。

　　密教精神的表达工具，就是语言文字。语言文字是知识性的产物，又云记号。若仅依此欲将“感情之温度”、“神秘之尊贵”或“意志之流动性”等之当体姿态表达出来是不可能的。所以古德云：“言断心灭，言亡虑绝，百非俱遣”。以否拒语言文字的表达。这虽有道理，但不管如何地重叠百非否定语言文字的表现，其本身也无法以“否定”来脱离表现之埒（普通话和广州音均读“劣”，墙的意思）。

　　于密教，就不采用这种消极否定的表现方法。若依密教之独特方法如实来表现，无论文字或现见的事象，就不只是知性的记号而已。更予以标帜化、象征化而赋予感情之唤起性或神秘性、无限性；通过这特殊化之感觉的事象其物，来表达传递密教精神。这个象征物，并不是自能表现所象征的全盘内容。而是捉其一点，以之作为代表，同时以其他之一切为背景，来暗示所包含之一切。令行者感悟了“全一”的内容，这就是密教表现方法的特质。

　　从语言文字的表达来看，以普通之语言文字摘出一相、一义来代表某种定义。同时以其他一切义为背景，一致暗示，令行者自然味得“全”的内容而默照之。这种特殊化的言语文字予以体系化者，即密教之真言或陀罗尼。以世间普通之言语文字加以真言陀罗尼化、标帜化、象征化，名曰“加持”。由此加持而使密教精神如实地表达出来。于《大日经》有云：“等正觉之一切智者、一切悉见者出现时，其法性（即密教精神）以种种之道与种种之施设，随众生诸欲乐，示以种种之语、种种文字、种种随方言语与种种之母音等，加持令得了解，故说此真言道”。又云：“何是真言道？”曰：“加持、书写文字也”。

　　世间普通之语言文字与密教真言陀罗尼之差别在那里？世间普通之语言文字是传达思想的知性工具，以一相一义为基础。其所限定之某一意义所用的言语文字，是以量的多寡去连结，通常以一个或两个以上的简短词或句，去表达事物的完整意义。要了解其内容，就要从各方面去综合研判。然而真言脱离你就不是如此，不重视言语的量，而重其质。只择其能如实象征密教精神内容的特殊言语文字，用此特殊之言语文字意义为门，令众生彻悟其义之深处，而掘入其内容。经由此所暗示之背景的无限性，使众生感味把握体悟全的内涵。因此，世间之言语文字，一般称为语文或文章。而密教则曰：“真言或陀罗尼”，有：“一字含千理”的描述。

　　密教真精神的表达，不仅止于文字语言，而是以感觉的事象为本的。这事象是现实的、具体的、个别的、有限的，且富有感情之唤起性。于知解密教精神上言，宁是感味上的较为有效。在灵山会上，释尊为直截了当地传达此正法眼藏、涅磐妙心之端倪，拈了天华而微笑。虽然只有迦叶会意，但是这拈花微笑，就是释尊之全身、妙心之全体，当体活现的象征。无论是天华、莲花或金钢杵等，以种种事相直截了当地传达真精神之真姿，都是属活现当体的表达。若人一旦能体得把握了这密教精神，且欲明白表现之，他就可以活现所有一切事物。于其事物中，将全精神予以个体化、具体化、现实化，以此去示现。所谓：“于证上融万法”即是凡世俗的一切，不论多么卑劣之事相，无一不是密教精神的象征资料。于现证上，都可以取之、持之而令其净化、神圣化。故云：“种种世俗，悉为法界之标帜也”。诚如上述，一切的事物加以净化象征的结果，密教就成立了佛像或曼荼罗以表达密教的精神。既将事相用来表达具体的密教精神，就要有形态或色彩施设的要求。这自然地就成为“美”的表现形式，在不知不觉中将其艺术化了，密教精神之表征也因此成为密教艺术。但这些密教艺术是以表彰密教精神为目的，不可当普通艺术品一般看待，仅只于线条或表情的好坏上去鉴赏。这密教艺术，从某一观点上看，其形式的施设，能够完全地表现出密教真精神是不可或忘的。因此施设此等诸形式来表现出密教精神，才是密教艺术的使命。

　　然而所谓密教艺术或象征，原都是密教精神的传达佛法或工具。这传达物与领会者间，必需要有某点的了解及约束。也就是对佛像或象征物，必需要尊重并了解其所象征的意义。如佛像有“三面”是表示什么呢？五股又象征什么？所以于二者间，必要有妥当的认识及约束。这等佛像或象征物，就是解开神秘之键。同时把握了这键，始能经由佛像或象征物去通达密教精神。亦才能体认“生”其物当体就是真的“我”，而活现于“全一”。此佛像或象征物，确实是密教精神的活现根本。以本尊的立场言，必需圣视之，不许与普通艺术品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