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学习: 内明: 净土宗 | 禅宗 | 密宗 | 成实宗 | 地论宗 | 法相宗 | 华严宗 | 律宗 | 南传 | 涅盘宗 | 毗昙宗 | 三论宗 | 摄论宗 | 天台宗 | 综论 | 其它 | 护持 |
宗萨钦哲仁波切:三现分 |
 
宗萨钦哲仁波切:三现分
萨钦哲仁波切开示:三现分(感受、觉受、清静) 开示:宗萨钦哲仁波切 日期:2003 年 地点:新加坡 编按:宗萨钦哲仁波切于二○○三年在新加坡开示「三现分」,这是有关三种感知的教授。在第一天的开示里,仁波切论及学佛闻法的动机──「我们为何要听闻佛法?」以及「三现分」中的「不净现分」,亦即第一种感知「不清净感知」。 我们首先讨论动机发心。你们现在在这里一定有很好的理由,特别是在周末,你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却牺牲那些事情来到这里!尤其是有些人已经听过这个教法很多次了,却仍然决定牺牲别的事情来这里。当然,你们可以响应说,来这里是为了接受教授,为了听闻佛法。 有时候我们是因为传统而如此做,或因为这样做是对的,或因为某位宗教老师刚好来这里开示,而你觉得有义务要来,假如你不在这里,特别是亚洲人,可能会觉得丢脸,我们觉得至少应该把房间填满。这可能就是动机,我们并不知道。 检视自己的动机很重要,但愿这触发我们想要接受教法的动机,能够使我们成佛。我说「但愿」,是因为大多数时候,我们听闻教法或修持佛法并不是为了要成佛。成佛几乎像是:假如发生的话很好,没有发生也没关系。大多时候我们去寺庙或去闻法是因为想要活得快乐,我们想要活得更舒适些、更快乐些,不是吗?我们去庙里或念咒是为了长寿,这是亚洲人的弱点。 长寿不是成佛,长寿就是长寿,而且我们并不知道长寿是不是就会有更好的生活。我们接受教授以便让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成功不见得就是成佛。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要强调动机:你有哪种动机?我有哪种动机?我们大家有哪种动机? 理想上,所谓的长寿、成功、健康、美满的婚姻、良好的人际关系等,这些全都应该是我们所称的附带好处。对菩萨们以及我等行者而言,这些应该是额外奖金,成佛才应该是真正的目标、终极的目标。 我提到两种目标──最终的目标和相对、暂时的奖金或目标。我之所以强调这点是因为,假如我们有正确的目的,特别是正确的最终目的,那么即使日常生活出现不如意,我们对三宝的信任、对上师的信任、对道的信任都还会存在。 在我作为佛教徒的期间,看到有人接近佛法是希求世俗活动的成功,那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如果怀抱着那种动机,当然,我们生活当中总有不如意,那是生命的本质。我们今天很快乐,但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你在摊贩市场享受美食时,一颗西红柿可能卡住你的喉咙,然后就这样,你的生命因为一颗蠢西红柿而来到终点。这有可能会发生!生命是全然脆弱的,这就是我们如此珍惜地紧紧抓住的生命。可悲的是,生命是最脆弱的,特别是现在,它如此快速、如此脆弱。 我看到很多以这种动机〈注:追求世俗活动成功的动机〉来修持佛法的人,当事情不顺时,他们就失去对三宝的信心:「哦,佛陀没帮助我们!」这种趋近佛的方式是非常有神论的,就像某些宗教的方式,例如基督教或伊斯兰教。假如你有那样的态度或动机,那么你的行为、你所运用的,和你的见地,就互相矛盾,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求大家要好好分析我们来的理由,即或只是理性的分析也好。 我要讲述来自维如巴(注:藏文译为「毕哇巴」)的甚深教法,由圣者维如巴、嘎雅达拉、卓弥译师,以及萨迦巴所有伟大的上师们所传下的教法,这个教法被称作《道果》。我并不是要给完整的《道果》教授,而只是讨论前行部分的「三现分」。 我想它是这么称呼的,虽然英文「Vision」(注:「视觉」、「所见」)并不是那么正确的字眼,藏文是「囊颂」(Nang Sum)。因为许多原因,我的解说会很简短。首先,我自己没有充分了解这个教法。第二,是懒惰。我过去给教授的时候,至少怀有某种自豪与自我,并不是说我现在没有自我了,但是懒惰已经凌驾其上,所以即使讲授、教导也令人非常厌倦。 因为懒惰,所以我不会讲得很仔细。今明两天我们会以一种实用的方式来探讨这个伟大的教法:「囊颂」或「三现分」。 感知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教法,它具备证悟成佛的完整道途。了解我们以何种动机和原因来接受这个教法是很重要的。我不喜欢「视觉(vision)」这个用词,因为我个人觉得它有点误导的成份,我会用「感知」、「觉受」(perception)。 维如巴和萨迦派的大师们并不是在这里编写出一个独特的视觉,用「视觉」一词可能会误导(注:此处仁波切解释英文的翻译「Vision」可能会误导学人,但中文译为「三现分」应无此顾虑)。我们并不是建构出一个新的视觉,然后把它注入、编辑至你的头脑里,让你的所见因而改变――并不是这样。 人们问生命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在问生命的目的之前,你应该问生命是什么? 根据萨迦派大师们的看法,生命不过就是感知,它是一种连续的感知,一个感知接着另一个感知,这就是生命。 「囊颂」所要做的,就是改变和重新修饰感知。 我们已经有某种特定的感知,我们有很多感知,这些都将会被探讨到。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再次修饰这些感知,巧妙地操控它们、使用它们,最后你将会有不同的感知,也就是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那就是所谓的「证悟成佛」。 听闻此教法前,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大部分时候,在我们脑海里,「证悟成佛」是某种具有实体的东西。我们一谈到「成佛」,就好像谈论一个境界、一个地方、某种身形,某种具有三十二相、八十随行好,以及种种复杂叙述的向度。但是用容易了解、实际的言语来说,「成佛」仅只是离于偏执妄想,就只是这样。 我相信有些保守的佛教徒可能会不以为然,没有关系,我可以跟他们讨论。基本上,「成佛」就是没有偏执妄想。然而,我们总是有如此多的偏执妄想存在。 为何有所有这些偏执妄想?因为「感知」。基本上,你现在看着我,我就是你的感知;我看着你,你是我的感知。由于对彼此的了解不多,现在你我之间就有两个戏剧性的感知。你我之间有很大的距离,不只是有形的距离──你们坐在地板上,我坐在比较高的椅子上;而且还有某种广告般的距离――有关一位西藏上师这个或那个的讯息。 那些从没见过我的人,一定对我具有某种感知。你们当中某些人一定在想:「他一定是个菩萨!」某些人一定已经在想:「我们能信任这个人吗?」还有一些人可能在想:「这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还要一个半小时!」这些感知视不同种类的动机而定,这又回到动机。 还有很多情况继续发生。我们可能变得比较亲近,可能有些交谈,然后我们的感知变得比较具体。我们可能一起用晚餐或午餐,可能愈来愈常见面,然后感知变得更具体、更细微。到那时,这感知已经开始指挥我们的期望、希求、恐惧――根据你的动机而希望更常见到彼此或者不再相见。连续的感知存在于你我之间。 假定你们当中有人决定要喜欢我,你可以描绘出关于我的各种形像:「哇!他是最棒的……等等」,于是我一直跟你在一起。然后有一天,有个你非常信任的人跟你说:「你要小心。知道吗?这个人每当月圆就会长出一条尾巴!〈笑声〉」我相信你看待我的方式就会受到影响,你对待我的方式就会改变。发生了什么事?感知被改变了,被修饰、被操弄了。 现在你不会再想跟我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特别是在月圆的夜晚〈笑声〉!你之前跟我无话不说,没有恐惧,完全地信任我,现在你却得三思而行。我去浴室时,你可能会想:「他把尾巴放在哪里?」情况就像这样,你对这个人的感知现在已经改变了。我只是给各位一个大概的例子。 我确定这种情况在你们的生命中发生过很多次。对于那些爱情幸运儿,你们曾经多少次堕入情网?当你恋爱时,你爱上的那个人,天哪,他如此的完美!不是吗?你对他朝思暮想;想念他时,即使仅是一个晚上,你也食不知味。你多么渴望他!所以你怎么办? 订婚、结婚、和这个人定下来。过了两个多星期,突然有些状况改变了――甚至看到这个人你都嫌烦,都让你心生反感。我相信这发生在几乎你们所有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没什么,只是你的感知改变了。 这是关于「囊颂」教法的例子,基本上就是感知的改变。所以这里有三种感知(注:即「三现分」):一,不清净现分;二,觉受现分;三,清净现分。关于不清净现分,我们能谈的很多;关于觉受现分,我们可以半猜半谈论; 关于清净现分,我们只能大幅臆测,然后讨论。这就是我们将要讲的三种感知──「三现分」。 让我们回到动机。首先,听闻此教法的动机应该是想要成佛。假如你听此教法的动机是为了在股票市场上成功地买卖股票,我很诚实地告诉你,这个教法不会有帮助。这里面连一个字都帮不上买卖股票的忙,去商业研讨会或读其他的书还比较有用。 全然相反的,这教法告诉你轮回无益,完全没有意义、没有用。若你仍然为了寻找有助事业成功的教法而参加某个教授,这是错误的,而且不会有效果。这是第一个动机发心。 第二个动机发心是大乘独有的:我们听闻这个教法应该不只是为了自己个人成佛,也要为一切众生的成佛。若你是大乘行者,这点非常重要,但是说来容易做时难。简单来说,很多大乘行者,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不太如此修行;即使修行,我们也非常担心自己的修行以及修行的结果,而不真正在乎其他人成佛。 一个大乘行者不应当在乎自己灵性修持的成功与否,而必须为了他人修持佛法。假如一个大乘行者看到别人在做灵性修持或者看到别人在物质上、世俗上比自己更好而觉得羡慕嫉妒,那就表示缺乏菩提心,表示你觉得自己比其他所有人都重要,这点需要改掉。我们必须想,接受这个教法是为了一切众生。这是第二种动机。 第三种动机我不会太强调。你们当中有些人在修持《道果》,教授里说到,当你接受《道果》的教法,即使只是一部分,比如今天的这个教授,你也应该把受法的地方想成尸陀林,传法者为赫鲁嘎,你自己是勇父、空行等等。不过,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不会详谈这第三种动机。 我们回到三种感知(三现分)上。 第一种感知─不清净现分 第一种感知:「不清净现分」。在那个法座上,是很多人看过的生命之轮图(注:即「六道轮回图」),藏文是「西巴阔洛」(Sipa Khorlo)。假如你的非佛教徒朋友问你,佛教对生命的定义是什么,你应该去书店买这个图来给他们看,这就是佛教对生命的描述或定义。简略来说,在图的中央你看到一只猪、一只鸟、一条蛇,这代表愚痴、贪执、嗔恨,这些是我们所具有的妄想错觉,这三样东西被感知到。 当你有愚痴、贪执、嗔恨时,你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不清净的,就像戴着蓝色、红色、橘色的太阳眼镜看白色的雪山一样;当你看着雪时,它不是白色的,你看到的是一种近似紫色的雪。 所以假如你问雪是不是紫色的,当然不是!但是你怎么会看到紫色呢?因为你戴着三层太阳眼镜。这就是为何你所有的感知都是被改变、被操弄的。一开始我们就有三副太阳眼镜:蛇太阳眼镜、鸟太阳眼镜、猪太阳眼镜。从这三种眼镜看东西时,你看到六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天道、人道;这就是你所体验、感知的六道。既然我们在讲「囊颂」,我们就继续使用它的词汇,所以这就是你得到的感知。 在这个〈注:图中间的猪、鸟、蛇〉外面,我们看到一个大怪兽抓着生命之轮,这个怪兽其实代表时间。时间就像是个怪兽,一直在改变。时间当然表示改变!假如事物不变,那意谓着它凝固住了,那么就没有过去的时间,没有现在的时间,也没有未来的时间。我们一方面喜欢时间,同时却又憎恨时间,它是个怪物。 所有这些感知都受控于时间,这意谓着我们的感知总是不断在改变;有些感知比其他感知的时间长一点,但是没有感知是永久不变的。 特别是在大乘与金刚乘《道果》中,认识维如巴这位伟大的上师非常重要。圣者维如巴是瑜伽中观派的伟大学者。 让我们从一个感知开始讨论。举例来说,地狱道,地狱在哪里?它并不像很多宗教所说的在地底下,并不是你挖地就能找到地狱。饿鬼道,饿鬼在哪里?我们不会在去吃饭的时候发现饿鬼道,南方、东方、西方都没有真实存在于外的饿鬼道。 其他道也是一样。所以这些道究竟是什么?它们不过就是感知,六种不同的感知。假定说我刚从欧洲长途飞过来,服了颗安眠药后醒来,我醒来的那一刻很昏沉、不清醒,我不知道浴室的门在哪里,试着寻找灯的开关――就像你们昏沉时候的样子。我在早晨出现这种状态,基本上我有点像是个动物,那时候我正经历动物的感知;刚起床时我就像只猪。起床之后,我拖着身躯去厕所,冲澡、洗髪精、肥皂、刷洗、润肤液等等。这是什么?这是虚荣,你要让自己漂亮。 「哦,我变胖了」、「我的皮肤脱皮了」、「皱纹又多了」等等;但同时间你又觉得自己很美!当然你也会批评自己,「哦,我老了」,「我的皮肤干燥」,但同时你又喜欢自己的模样。愚蠢的虚荣心降临到浴室里,我是在说我自己,不是说你们〈笑声〉。 所以我是说,我起床后变成动物,然后冲完澡后经历天道。接着来到餐桌前用早餐──单面煎蛋、卡布奇诺咖啡、牛角面包……,闻起来很香,我贪婪地吃着,虽然太多的卡洛里对我不好。我的胆固醇很高,不应该吃巧克力,而应该多用跑步机锻练或多游几圈;但当早餐在我面前时,那些都不重要。香肠、火腿,我就是要吃!我挡不住诱惑!有吃的欲望!那个时候,我正体验人道。 我举这些例子的意思是,在一天之内、一小时之内,你就可能经历这六道全部的感觉。大乘与金刚乘认为六道不是存在于外在,它存在我们自己内在。 在五种情绪当中──无知、贪爱、嗔恨、嫉妒、骄傲(注:即痴、贪、嗔、嫉、慢五毒),假如你问我哪一个最糟,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我不是那么在意痴、贪、嗔,因为贪让你做点事情,嗔也有助于完成事情,痴有点是天真的、笨笨的,所以也没关系,但是另外两种则是失败者的情绪──骄傲与嫉妒。你从嫉妒中什么也得不到,你太骄傲也什么都得不到。 你的感知会因为骄傲而变得不同,这可讲都讲不完。一个很骄傲的人甚至不能好好约个会! 因为你跟这个新朋友约会时,不想当那个首先打破沉默的人,你会等对方先说话。骄傲使人脆弱,你愈骄傲就愈容易受伤害,你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是如此地受限制。你不交朋友,使自己很受限制。嫉妒是另一个连续不断的偏执妄想,因为它,你杜撰出许多故事,创造出这么多能量。 五种情绪创造出五种感知,而这五种感知是我们必须改变、丢弃的――它们是不清净现分。不清净现分来自于因为染污而不清净的主体,好比你戴着许多滤光镜。我这样说吧,藏文的瑜伽叫做「拿就(nal jor)」,「拿」的意思是自然,「就」的意思是财富,所以「拿就」就是自然的财富;瑜伽士被认为是因为保持自然而富裕的人。 根据这点,若你问什么是「般若」(prajna)──佛教的智慧,那就是我们的心最自然的状态,完全自然的心就是智慧。没有改变、没有造作、没有谋划、没被操弄、完全不受干扰的,这样的心就叫做自然的心,而这就是我们试图要成就的。 但是很难给「正常」下个定义,因为对某些人正常的不一定对其他人也是正常。当圣众、圣人看我们时,我们所见到的每个事物他们都觉得不正常、不自然,这是因为我们感知事物的方式,我们所有的感知都是经由五种滤光镜──愤怒、贪欲、嗔恨、无明、嫉妒、骄慢和许多其他情绪──的过滤、设计和造作。我们所有的情绪烦恼都是经由这种种滤光镜而被感知,这就是为何我们所见的一切都不正常。我们的感知不正确,我们所见、所体验的都不是其本来面貌。 我想知道我们的沟通有没有问题,所以假如你们想要问问题,那就问吧。要是我讲两个小时而你们不理解我在说什么,那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我必须知道你们是不是理解我所试图传达的。 你们可能读过「囊颂」(三现分),但我觉得很多人忘失了要点,要点就是了解维如巴所讲的感知。其实在他的金刚乘根本文里,他为那些具染污者开示不清净现分;这说明了很多事。我强调这点是因为很多修持佛法的人像是在修基督教,他们把佛当成上帝而畏惧佛。他们以为自己行为不端正就会受到惩罚,不一定是被佛惩罚,而是被某种叫「业」的东西惩罚。 他们若是恰巧忘了去庙里就会有罪恶感,就像基督徒忘了周日上午去教堂而感到自己错过什么一样。很多佛教徒,特别是现今,修持佛法就好像基督徒信基督教一样,那很危险,而且不太好,应该要改过来。 一般说来,佛教,特别是这里所谈的萨迦传承的维如巴《道果》教授中,我们并不试着取悦佛陀,那从来不是我们的目标;不过我能了解为何有些人会那样想。我们用苹果、水、食物作为供养,有时还供养食子――那是外来的东西,那是用西藏的糕点作供养;或者像是在泰国,人们浇水在佛身上,以浴佛作供养;或者以好闻的香作供养。 所有这些都让人觉得,「哦,现在是午餐时间,佛一定饿了,所以我们必须放点食物。」「快过一星期了,佛一定脏了,祂需要洗个澡。」这种有神论的态度不是修持佛法的方式。 在佛教里,特别是在萨迦传承里,修法的根本就是改变感知,这就是「囊颂」的内容。改变感知很重要,感知在我们每天日常生活中时时刻刻都统治着我们,它支配着我们的生活,而我们所有的感知都是错误的。 就像每当我们看着自己的手、想着自己的手,我们都有三个错误的感知。第一,我们以为这只手和昨天的这只手是一样的,这是错误的,这表示你认为手是恒常的,昨天的手和今天的手是一样的。这是我们的想法,它大错特错,它不正确。昨天的手已经过去了,今天的手是新手,二十年过后,你的手看起来会很不一样――更多毛发、更多皱纹,它必然会改变。 假如我们有一样的手,想象你五十岁时还有婴儿般的手,那甚至并不好看。手每时每刻都在改变,但是我们看不到这个改变,我们以为它是同样的手,这是一个错误的感知。 另一个错误的感知是:当我们看着手时,我们将它视为一个整体,而不看成个别部分,我们不把它看成皮肤、血管……等等。当我们说「让我握你的手」,我们从来不会说:「我能不能握你的骨头、皮肤和毛髪?」我们不那样说,所以创造了一个叫做「手」的感知,然后有些人会非常骄傲自己曾经与乔治布什或奥萨玛宾拉登握过手。 也有许多不同种类的手,像这只手是很普通的手,真可悲。但是奥萨玛宾拉登的手很特别!或者是达赖喇嘛、特里萨修女的手也都很特别。布莱德彼特等名人的手,哇,那甚至更好;或者也许凯瑟琳丽塔琼斯的手,那是最棒的!我们有这种种错误的观念和误解,这些都是感知。 第三,我们忘了手的缘起本性──手的动作、存在、生命力全都依靠食物、元素以及许许多多其他因素。我们总是忘记这点,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感知事物的方式。我只是用手做个例子,同样的道理可以用在与我们有关的所有事物上,像是你和你的男友或女友的关系。当妳看着妳的男朋友时,犯了三个错误。 妳以为这是妳昨天有的同一个男友,而且今天、明天他都会是一样;其实不然。他今天对妳很深情,明天变得很易怒,然后后天他要离婚!像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是因为妳以为他都是一样的。看着他们时,我们是以抽象的方式看待他们。我的男友、我的女友──这是抽象的概念,几乎像是毕加索或蒙德里安(Mondrian)的画,它们都是抽象的概念。 假如妳真的把自己的男友分解成各个部分,有些部分是妳不会喜欢的。例如,他的腋下发臭,他打鼾的样子,他吃太多大蒜,他迷恋披萨上的鳀鱼。有这么多妳不喜欢的地方,但是通常当妳初识男友时会忽略这一切。我们只注意一个地方,也许因为喜欢他的鼻子,所以妳完全陷入热恋。两年之后,妳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发现这些错误,因为那时妳开始把它们一个个分开:他对鳀鱼的迷恋、他的狐臭等等。 感知是我们生活中一个重要的东西,「囊颂」教的就是感知。虽然你可能认为我的举例新颖,但我试着不偏离「囊颂」原本的教法。「囊颂」告诉我们,当我们有染污时,就有不清净的感知。不清净感知指的是:每一件事物都是恒常,都是一个整体,都是实体的,都是不变的……关于不清净感知,我们还可以一直说下去。 不只在世俗生活中有许多的希望与恐惧,甚至在精神世界中也是一样。假如你不留意,不清净感知就会生起,这就是为什么我在一开始就问,我们的动机是什么?我们真的是要证悟成佛吗?如果是,那么一切将变得较为容易,事情就不那么复杂。 休息的时候,有人问我关于上师与弟子关系的问题,那是另一个大题目。很多上师弟子关系行不通或是崩解的首要原因,就是来自于错误的动机,错误的动机本身就是不清净的感知。其次,因为动机不纯净,维持与上师的关系时,所有的感知也都不清净。你去上师那里的动机不是为了成佛,而是为了接近他。这个问题不只是汉人才有,西藏人和印度人也有。 这似乎是个大问题,就像「大哥」或是功夫片里的师父过世时,他必须有个接班人或掌门人,而功夫片总是有关两个弟子争夺掌门地位。即使六祖慧能大师也遭遇过这种困难,因为有些弟子不想要他接六祖之位而拿走他的钵与僧袍。所以我要说的是,有些人来不是为了成佛,而是为了要成为「大哥」或传承持有人。有些人来是为了跟仁波切照相,仁波切的位阶愈高愈好,然后他们可以拿给「资历较低」的弟子看并说:「你看,我很特别,所以你最好照我的话去做。」我注意到这种情形。 这些就是我说的不清净感知,因为在佛教里,修习佛法的唯一目标就是证悟成佛,谁在乎什么传承持有人或变成第二号人物? 总之,你不应该把目标放在成为第二号人物,你应该把目标放在成为第一号人物――成佛──上面,这才应该是真正的目标,不过这个说比做容易。很多弟子的动机是接近自己的上师,有时候这个上师忽视他们半天,他们就沮丧六个月!甚至痛苦到吃百忧解(注:抗忧郁症药)。假如有另一个弟子较获上师喜爱,那么你就变得很没安全感――「哦,我有了竞争者。」这些都来自于错误的动机。 你的动机不是成佛,而是要受到注意,所以你会有痛苦。为什么我们说它是不清净的感知?因为它带给你痛苦。我们对于自己的手有各种错误的看法。有这么多我们可以买的乳液,却没一个有效;它们可能五分钟有效,但没有一个乳液能用上四十五年一直都有效或永远都有效。 然而这都无所谓,因为当我们逛街时,还是会上当,我们会想:「圣罗兰乳液或香奈儿乳液是最好的,它们从山泉水中萃取出来,从对这个和那个好的某某药草中萃取出来。」我们就是会上当,把它买下来,拿来涂抹。当然一两天会有效,然后又回到原点,你又将回到痛苦,这一切都起源于错误的感知。 不要以为六道存在于外面某处,如果不注意,未来就会去那个地方;我们不要那样想。我们应该想,所有这些道──地狱、饿鬼、畜生……──都存在这个世界里。甚至就外在来说,看看我们的世界,只要看看CNN的美国新闻台,或者像是福斯新闻台,你会看到美国生活在天道,因为美国人甚至不知道世界其他地方的存在,他们认为自己是一切,每个人都得听他们的。 假如有人不顺从,他们就会想:「怎么会这样,简直是亵渎神圣!」这是他们的思考方式,美国有点像是天道,他们有这么多的骄慢和愚昧,以及高楼大厦和车子。他们大概消费了这世界所生产的东西的一半,而这一半的东西只是为了养活全球百有分之二的人口。他们发起战争,无辜的人遭到杀害。「我们是最好的,我们的民主制度最好,大家都必须这样做。」他们有这么多的骄慢。 然后,如果你去像是衣索比亚或南非等地,我去过那边,太令人震惊了。他们从农场、红十字会收到数量庞大的粮食援助,却仍有数以千计的儿童饿死。原因非常荒谬,只因为没有人将食物从贮藏中心运送出去。我觉得这一定就是饿鬼道,因为「囊颂」对饿鬼道的叙述里提到,有些饿鬼即使有食物也吃不到;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里,他们却无法享用。他们因饥饿而受苦,总之就是那种感知。 你若是要看阿修罗道,就去中东看看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他们从一开始就为了各种原因而争战,像是嫉妒;他们的战争甚至几乎不再是新闻了。我们的心对此已变得麻木,比如说有六个人因自杀炸弹攻击而死于耶路撒冷,我们仍然喝可乐、啜饮卡布奇诺咖啡,这个新闻进不了我们的脑袋,因为它已经太常发生了。所以即使是在这个地球上,你也可以看到阿修罗道。 在某些地方,我们也能发现地狱道。我们这里的孩子很幸运,而阿富汗的小孩,不管男孩女孩,七、八岁就扛枪!他们比自己扛着的枪还矮小,却要去打仗。我想,也许新加坡有点像是天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天道、人道、畜生道等等,混合存在于各个地方。 基本上这是个消费型社会,我们为什么消费?我们为什么喜欢麦当劳?没什么理由。其实我可以给你们一百个为什么不应该喜欢它的原因:垃圾食物、有害健康……但是麦当劳的生意就是很好,为什么?因为我们陷入广告的陷阱。这显示我们是如此愚痴,就像动物一般,一头饥饿的驴子只需要一根胡萝卜在牠前面。 所以同样的,当我们看着Guess 牛仔裤、Banana Republic、Gap 或佐丹奴的15.99 低价、折扣、大减价、清仓拍卖,还有圣诞节要到了,即使像是圣诞节这类神圣的概念也被转成消费者的好机会,很快我们就会有「佛诞节」购物。现在没有那么多佛教徒,但是很快我们就会有「哦,佛诞特价!佛诞蛋糕、佛诞水」或像这类的东西。我们会吃这一套。 我们都有自己的痛苦。因为这是人道,所以有生、老、病、死。我们所拥有的,我们并不想要,想要的却得不到。虽然有各式各样的问题,但是我们当中有些人其实过得还不错。例如,假如我在这世上能活八十年――这可是不小的期待,这是很大的希望。 假如我会活八十年,因为像是交通、污染等等,所有一切都很危险,很多因缘都有可能杀了我、毁灭我,而我冀望能活到八十岁,那么超过一半的生命已经过去了,我只剩下三十九年可活。在这些年中,什么是我真正需要的?也许我需要的不超过十条牛仔裤、六十件T 裇、两支手表、两百条牙膏、一百支牙刷……我们可以像这样估算。假如我们这样做,我们的生活不需要花费太多钱,生活可以是俭约同时又很舒适,不过我们不这样想。例如逛街时,我们买东西就好像自己会活一千年似的。 十条牛仔裤不够,我们有些人的衣橱里……你有多少件外套?差不多四十件!大部分时间,你甚至不穿,多么浪费,还不如去摩洛哥好好旅游或者尝尝新的食物,而不是一再地花钱在这种消费品上,那只能满足你一个下午而已,明天你看到不同的时尚潮流,于是又想要那个。作为消费社会的受害者,正是我觉得我们像动物的原因,就像面前有根胡萝卜的驴子。我们就像这样,广告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保险,天哪,没有任何东西能给你提供保障,这是基本现实;没有保险能够完全保障你,你总是要死的。而当你死的时候,你甚至看不到别人是如何享用你的财产。我们是如此的无明,特别是在儒家社会里,我们深爱家族名号、荣誉等等。谁知道呢,也许你是某位祖先的转世,你在对自己礼拜。但是我们有这种错觉:向祖先及家族致敬。 人们自杀,像是日本人对此有惊人的艺术表现,他们有关于如何自杀的优美传统!我喜欢看切腹(Harakiri)的电影,我相信他们这样做可能是出于陷在所谓的荣誉里。这一切都证明了我们是畜生、地狱、饿鬼道众生。 当我们去加州或走在乌节路(注:即Orchard Road,新加坡的购物大街)上,这是天道。基本上这是个感知,而这些感知来自贪得无厌的欲望、无法遏止的嗔恨、深重的无明、完全麻木的骄慢、偏执狂般的嫉妒。每当我们观看事物,那就是我们所见到的。 正因如此,才有了佛教的襌定。襌宗的方式对我很有启发,禅宗的观念对现代人特别好。当你襌修时,什么都不做,只要去襌寺里坐着。他们只跟你说坐、坐、坐、坐……九个小时、六个小时、三个小时,只是对着一面墙坐着。这是很棒的主意,因为当你坐着时,至少感知的这扇门是关上的,所以你终于向内观看。 今天回家试试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上两分钟,什么事都不做。你做不到,你没办法坐上两分钟什么都不做。你会开始找遥控器来开电视,或找小说或报纸来读,你会做所有这些事情,而甚至这些事也都会变得无趣。你打开有五百个频道的电视,一台一台转过去,现在你可以用电视频道来算咒数〈笑声〉。然后你读点东西,但是那不能满足你。接下来做什么呢? 你打电话给朋友,办派对;一个有月饼的正常派对变得有点无聊,所以必须是个有点稀奇古怪的派对。有些啤酒或酒,但是那还不能让你满意,必须再特别一点,像是迷幻药(LSD)、古柯碱或大麻。 我曾经去过甚至连这些都还不能让人满足的地方,我不太确定新加坡如何,但是我去过有链条、鞭子、手铐……的地方。我们的心已经到了不能独自端坐的状态。为什么?太无聊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们需要娱乐。我们需要许多的娱乐,一个不够,这就是为什么有五百个频道,娱乐愈多愈好。但是,娱乐愈多意谓着更多的厌倦,因为你是在限制自己。你试了所有一切,逐渐地,你开始失去参照点,然后就产生抑郁,变得非常忧郁。有没有这样想过? 四十年,每天你吃早餐、中餐、晚餐,跟朋友碰面,和朋友起争执――一个月不跟他们说话,然后和好。同样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发生,而我们仍然希望在其他地方生活。我们都认为自己将在某处定下来,这不是说移民到纽西兰,我们说的是真正的生活还没开始。是的,我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准备要在某处生活,在某处定下来,这就是我们发展出来的一种心态。 就是这样,这是不清净感知(不清净现分)。我试着用现代的生活来讲,用日常生活中的例子。若你读传统的「三现分」原文,有些例子你可能会找不到,但是不要以为我教的和原文不同。基本上你要知道的是,我们一直都有不清净的感知。怎么办呢?我们必须运用觉受现分(觉受的感知),这个我们明天谈。 〈赵雨青翻译,马君美审稿。〉 三现分(下) 我们现在谈的是「三现分」,或说是三种感知。如同昨天所讨论的,应该花点时间想想我们为何在这里,我们是出于何种动机而来到这里。我强调这点是因为,你的动机决定或说明了你的感知。你们之中某些人可能刚接触佛教,我很羡慕这些新人,因为这是蜜月期――佛法对你非常具有启发性。佛法对我们许多人热爱佛法、热爱用理性方式探讨精神内容的人来说,是很美妙的;它具有逻辑性,它很理性,同时又有无尽的深度。 因此,受到佛陀本人、佛陀的教法和佛陀的追随者的典范所启发,这令人赞叹,这真是美妙极了!但是,对那些作为佛教徒多年的人,或是生来就是佛教徒者,我称他们是疲乏的佛教徒;他们就像脚底的老茧,一部分的肉体变得几乎没有知觉。他们是没有感觉的老茧佛教徒,疲乏的佛教徒。这些佛教徒,像是我自己,真的应该要想想动机,因为动机产生的影响颇大。 如同我昨天强调的,对我们很多人来说,走上佛教这个修道的原因是,我们认为佛法将会解决我们充满问题的生命;那不是正确的发心,那是非常有神论的动机。很多人这样做,基督教徒这样做,穆斯林也这样做。其实你若想要解决生活中的问题,你不需要佛法,佛法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敢说佛法带来更多的问题〈笑声〉。你们听到一些像是「无常」这类的讯息,它帮不上忙,而且听起来还很悲哀;像是「无我」等等的讯息,它们帮不了多少忙。 我不怪你们,若要怪,就应该怪老师,特别是西藏的老师,他们把佛教塑造成某种沙文主义、某种充满仪式的宗教──「好,你有某种问题,这就是解救之药,修这个法或那个法。」假如这些是出自正确的见地、正确的行为、正确的襌修、正确的解释,那非常好!密续法门非常有威力,它具有启发性,而且很慈悲,很不可思议! 但若是出于只想要解决一时问题的这种动机,那就很危险,会造成误导。就是因为如此,你们很多人最后努力学习的是西藏文化,而不是佛法。假如你是个「西藏学」学者,尽管这么去做,因为这是你来这里的原因;但是假如你想要成佛,你不需要西藏的教育、文化,它们不是究竟必需的条件。当然,不论老师给你什么都是必要的。 说这些是因为我质疑我们许多人的动机,包括我自己的动机。至今为止,作为一名佛教徒,我可以很骄傲地对这世界说,我们还没有用佛法僧的名义去屠杀许多人、造成流血、侵略别的国家、用武力改变别人的信仰,我们还没有这么做!我特别强调「还没有」是因为这有可能发生,我觉得有这个倾向,因为大多数佛教徒是如此热爱佛教的文化层面而不是佛法本身。所以,我相信,动机是我们必须自问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质疑我们的动机的第二个原因是:我们为何要成为佛教徒?我们为何遵行佛法之道?还有,我们遵行的到底是什么?对我们很多人来说,佛教只是一个规范,是道德的某种形式。特别是像我们这样有儒家思想的人,我们热爱伦理道德,我们基于伦理道德成长,我们听了很多关于孝顺父母、祖父母、师长等等的训诫。我觉得我们这种对伦理道德规范的过度强调,凌驾在真正的佛法之上。 真正的佛法是一种摧毁偏执的艺术,一种摧毁执迷的艺术。 记得卧室拖鞋的例子,你把脱鞋丢到空中然后放松自己――那就是佛法,真的!完全不在乎,那是真正的佛法;而我们却相反地变得如此偏执。 告诉各位,身为一个老师,我不断担心自己做这样的事。我举某个经验为例。最近我有些时间和我父亲在一起,我的父亲被认为是一位伟大的大圆满上师。多年来,我都没有真正正式从他那里接受教法,这次我去他那里请求某些教导。当然,他大部分的教导是用批评责骂的方式,但是他说的某些话确实对我造成数日或数月的冲击,令我置身在另一个世界,并且思索多日。之后,我真的很感激那些出自他自身经验的话语。 他不只是一位学者,藏文里有「给丛桑坡」一词,「给」是有学问的人、学者,「丛」是戒律,「桑坡」是仁慈。我们很多人受到学者的吸引,那是值得赞扬的,所以请继续保持;但是我们也应该尊崇那些有学问也有戒律的人。不过,我们也还可以忘掉这两个特质。当你碰到一位仁者,而且这仁慈是出自经验,你就可以忽略这两个特质。 我父亲指着我这样说:「你这辈子永远不会成佛,」我感到讶异而震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理性,你陷入理性主义之中。」他的话非常真确,因为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不让别人失望,为了让大家喜欢我,甚至是为了让大家赞美我!有个人拿相机对着你,你就会像这样浅浅的微笑(笑声),因为那是仁波切应该要做的;假如你坦胸露背,就会想要遮掩起来。 所有这些行动藏文称作「秀哲」,基本上就是虚荣。腿和胸没什么不同。记得我们昨天提到的时尚风格,这就是宗教的时尚,这完全是作秀、伪善,里面空无一物。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表现和善,让别人喜欢你,你在欺骗你自己,也欺骗别人。 你们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吗?它出于我们以为佛法是好的规范或好的道德,或是我们用佛法来解决生活当中的各种问题。我们必须超越这些,怎么做呢?学习!利用任何的教授,像是大成就者维如巴及伟大的萨迦大师们的口诀,也就是「囊颂」。 所以,我们应该以何种动机来取代这种动机(注:以为佛法是个好的规范或好的道德,或是用来解决我们生活中各种问题的这种动机)?想要改变、变更、重新整理我们的感知的这种动机,就是「囊颂」。 我们有不清净现分,那是因为我们所有的感知都源于自我、嫉妒、骄慢等等,有关不清净现分我们昨天谈了很多。我们所有的感知,比如朋友、敌人、劳斯莱斯、腿等等,全都是不清净的感知,因为这些都源自希望与恐惧,希望能见容于社会。 我有个用了很多次的好例子,现在再用一次。比如打领带,这块布其实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它没有口袋可以装硬币,用来保暖又不够大,吃东西时它扼住你的喉咙;但是你们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条纹绳索却是你花很长时间去选购的一块布。去到店里时,你还得真正知道要如何选择一条领带!有哪件衣服或西装可以搭配这条领带? 皮带或鞋子的颜色,一切都得配好。打领带也并不容易,它不像外套,只要穿上就好,领带你必须结好。此外,有时在大楼电梯里,我注意到电梯里都有镜子,有些商业高级主管,一走进电梯就像这样看着镜子......(笑声), 他们都在调整领带。从你戴上领带的那一刻起,直到拿掉为止,这是个连续不断的偏执。有的领带还很贵,由设计师专门设计的领带是如此的昂贵,一条领带足以提供衣索比亚一千个小孩一个月的食物! 伟大的圣人维如巴在这里是怎么说的?他并非说你不应该打领带,完全不是这样。假如你说领带是无用的、是荒谬的,它不好所以你不应该戴它,维如巴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假如他这样说的话,那就有点像是声闻乘之道了。逃避,抛弃领带,摆脱领带――他不是那样说。他说你应该戴着领带,但同时知道它是荒谬的。 你戴着领带,好好戴着,并且不断地想,我戴的是最荒谬无用的一块布。这是不清净感知,这是我的不清净感知,但是我戴着它让我的老板、同事快乐,让有些人可能因为我的外表而受到启发。假如你能结合这点,那就是我们所说的:接受轮回的荒谬,并且把它融入修道中。 金刚乘密续道像是一个很大的资源回收器,收集各式各样的垃圾,然后把它变成某种有用的东西。那就是密续的全部目的。 第二种感知─觉受现分 昨天我们讨论了不清净现分,今天我们要简短地讨论觉受现分。我们有各式各样的不清净感知,我们试着改变它们,试着用修行来改变,那就是我们所称的瑜伽士的觉受现分,那就是我们在做的。 慈心与悲心 有很多方式可以改变这个感知。一个最受欢迎的,并且经济、容易使用,没有风险却有很多额外好处、额外利益的方式,称为「慈悲的襌修」。现在你开始以慈悲来改变你的感知。 慈心基本上就是希望别人快乐,并且希望他们知道如何拥有快乐的因,那就是慈心的襌修。 希望众生快乐,「快乐」是一个很大的字眼。对有些人来说,轻轻一触是快乐;对其他人来说,鞭子和链条才是快乐。所以,作为一个大乘行者,你两个都给吗?那些想要抚触或鞭子链条的人,你会给他们想要的吗?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的快乐对伊拉克前总统海珊〈或译为沙丹·胡笙)来说是不快乐;海珊的快乐对乔治·布什来说是个刺激。所以你要怎么襌修呢? 当金刚乘谈及快乐时,说的是有关佛法的快乐。大家都想要快乐,在佛陀与众生之间,对于想要快乐这一点是没有争议的。但是众生不知道如何获得快乐;相反的,他们反而制造出让自己在未来受苦的因缘。所以现在你知道,任何源自骄慢、嫉妒、愤怒、贪求等情绪的经验,会让你不快乐;任何源于没有自我、无明、嫉妒、骄慢、愤怒的经验,会带给你快乐。这是你希望众生得到的快乐。 给你们一些小的提示。 心里想着「愿一切众生都能快乐」很容易,这是一种抽象的想法。因为是一切众生,你其实没有什么责任,所以很容易。所以你应当这么想,像许多嘎当派大师所说的,当你这么思惟时,应当确实关懐每一个各别众生的快乐,所以选择一个众生来修慈心。假如你想要你的修行有实效,选一个你不是那么喜欢的人或是某个让你觉得受到威胁的人,像是你的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不一定是生意上的竞争者,可以是任何方面的竞争对象。假如你走在海边突然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一个漂亮的女孩或男孩,只有你们两个人。当你正要跟她搭讪、正要找个话题时,另一个人走过来,是个帅哥,这时你有了竞争对手――另一个人; 所以竞争对手无处不在。在你的想法里,在每天的生活当中,都有竞争对手,总是有人跟你竞争要夺取你的位子。他们可能不是真的要来取代你,但是你的偏执妄想产生许多的不清净感知。你认为,糟了,来了个竞争者。也许这个人是来帮你的,让你能做真正想做的事;但是我们不这样想,我们总是很偏执,我们总是想着某人将要来取代自己的职位。 所以,选一个人来开始修慈心。若你仍需要某种形式,那么你可以用「阿底襄帕拉(adishampara)」方法,像是「施受法(Tonglen)」:呼气时,给出所有的乐及乐因,吸气时,吸进他人的痛苦以及一切苦因。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对不清净感知的大改变。过去,你有不清净感知,那是因为你认为自我所解读的一切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你改变了这一点。过去你只想到自己的快乐,并没有真正为他人着想;现在你强迫自己:愿另一个人快乐,愿他或她拥有快乐的因。你看,不清净感知被中断了一次。若是不断做慈心的襌修,这样的瑜伽士将会有所谓的觉受现分。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让我们回到海边的例子。一个瑜伽士走在沙滩上,他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正要开始交谈时,另一个人走过来打断了。这个瑜伽士还是很开心――愿他或她快乐,哦,是的,你们两个继续吧,好好谈谈,然后走走。这就是觉受现分,现在感知改变了,没有偏执想法。你没问题,你完全不在乎,他们可以尽情地聊。 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多时间就可以改变我们的感知。你钟爱的男友、女友、丈夫、太太,你们在一起二十年了,只要在一个下午、一个谈话中,有人跟你说,你的男友有尾巴或有六个肚脐或三个乳头,你会想要去看看;出于偏执,你甚至试着想找出一个!从那以后,你会想要消毒所有的东西。你的男友或女友碰触过的每一个地方,你都觉得怪怪的。感知很容易被改变,我常见到这种现象,相信你们也有很多这样的经验。 我们这里有些人很会交朋友。「仁波切,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形影不离,不管去哪里都一块儿去;他们分享一切,包括秘密。六年后,只因为一个愚蠢的原因,愚蠢的像是一片干枯的枫叶掉落在你的头上,不需要任何重大的理由,可以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原因,而那个原因引发一个天大的误会。现在你的麻烦大了,因为他知道你所有的秘密(笑声)。 他可以告你,可以敲诈你,还有你们一起照的相片,你们两个一起偷偷做的所有事情,没有别人知道,你父母肯定不知道,而他或她威胁你说:「我要公开这张照片。」我相信类似这样的事情,也许没有到这种地步,但是类似的事情曾发生在你们身上,若你还记得的话。现在你最好的朋友变成最可怕的敌人,感知改变了。 从现在起,请把佛法修行想成改变感知的艺术!一旦你改变了感知,你就从这所有的偏执妄想中解脱出来,那就是成佛!这是你必须教育自己的方式。 我们为什么持咒?你们有些人,特别是萨迦派弟子们,念这些仪轨──《喜金刚》、《金刚瑜伽母》──像是在缴税一样。我们每一年都要缴税给政府〈笑声〉。你可能一边修仪轨,一边拿着电视遥控器或从手机收听谁赢了赛马,曼联还是利物浦赢了? 而你仍然在念咒。因为不知为何有人告诉我们:灌了顶就一定要念仪轨,所以这变成一种负担。 仪轨有这么厚,甚至看到它们都让你不舒服!不过若你从改变感知的观点来想,特别是对修仪轨的人来说,它非常的重要。像是《喜金刚》仪轨,尽管现在这个时机不适合,所以我不会说很多,不然我就会损毁三昧耶戒。但是那些修仪轨,像是修《喜金刚》坛城的行者,创造出八大尸陀林、空行母、宝座、因果赫鲁嘎,还有改变眼球变成痴空行母等等,这些是改变感知最精巧的方式;基本上你是试着改变感知。 所以慈心是零风险、经济、方便、实用的禅修方式,用来改变不清净的感知。 接下来谈悲心:希望众生远离痛苦与苦因。这和慈心非常类似,我不会解释太多。慈心、悲心,然后是菩提心。 菩提心 菩提心,这是大乘佛法的重点、精华;没有它,就没有大乘之道,它非常的重要。因为菩提心,所以菩萨永不倦于帮助众生。菩提心有两种:「相对菩提心」与「究竟菩提心」。 菩提心不只是愿众生以某种方式过得愉快,那是幼儿园的东西,每个宗教都有;菩提心是愿众生都成佛,这是非常大的课题。 我要根据我的经验澄清一些事情。有时候我们去见喇嘛上师,有些喇嘛十分温文和蔼,他们不责骂骄傲、嫉妒、自我很重的弟子,只是和颜悦色地对待这些弟子。我们会怎么说?「哦,他是位大菩萨。因为他的菩提心,所以如此慈悲。」但是我无法忍受这些人!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例子。这类事情激起我的好奇和兴趣,因为我不知道这些喇嘛是不是伟大的菩萨。 有时候你去见喇嘛,有些喇嘛确实在乎大家的想法,或是在乎他的弟子。有些喇麻可能苛责自己的弟子,不是为了一些小事,而是为了要摧毁弟子的自我与骄慢。他冒着可能因这责骂而失去弟子的风险,因为「隔壁是一位很好的仁波切,温文和蔼,」而这位仁波切却这样子责骂、诘问、折磨弟子。这是很大的风险,因为弟子可能跑去另一位仁波切那里。但是这位仁波切不在乎,他说他需要说的,他说学生需要听的,而不是学生想要听的。我觉得他是个菩萨,为什么? 菩提心不只是希求别人快乐或给他们一根棒棒糖,不是这样。 菩提心其实是专注于去除他人的自我、骄慢等所有这些情绪,帮助他们成佛!而成佛是什么?是完全不在乎,完全没有偏执,记得吗? 菩提心是希望截断不必要的形式、仪式、习性还有禁忌的锁链。「禁忌」是个正确的字眼,我们有这么多的禁忌。首先,我们有身为人类的禁忌;其次,有身为华人的禁忌;再来,有身为佛教徒的禁忌;然后还有身为大乘佛教徒的禁忌......各种各样的禁忌。 我们收集愈来愈多的禁忌,我们愈是收集,禁忌就愈精密复杂。精密复杂的禁忌意谓着更难以战胜,那就是我们所做的。所以,现在各位知道菩提心是愿他人成佛。总之那是相对菩提心,那是必要的。它令人赞叹,它如此特别。没有菩提心,就没有大乘佛教之道。 在所有关于不清净现分与觉受现分的讲授中,有件事情很重要,必须要知道,特别是基于萨迦派的见地。当我们说感知时,一切都是你的感知,而所有这些感知被分为三类:不清凈的、觉受的和清净的。我们不是说这些是我们的感知,另有某个东西作为知者而真实存在,或是有某个超越这个感知的东西;这不是我们所说的。所有存在的是:不清净感知、觉受感知和清净感知。 我们见到的全部都是我们的感知,而这些感知不断在改变,而且它们不是真实、独立、不变的存在现象。 我曾经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这点。当你看着你的朋友时,你感知到一个现象,而把这个现象叫做「我最好的朋友」,至少现在是如此。然后有一点错误的讯息或你们两个之间发生某件事,情况在一夜之间全变了。第二天你看着这同一个现象,却把他看作是「不能信任的人」、「背叛的人」、「丑陋」、「惹人厌」。 昨天的「好人」或今天的「坏人」都不是独立存在于外在的某个地方。这是萨迦派的基本见地,你必须牢记在心上。 所以我们昨天说过,「生命是什么?」生命不过是一个连续的感知。若我们有不清净的感知就会受苦,所以我们应该改变这个不清净感知。用什么来改变呢?用慈悲的襌修与菩提心的襌修,用这些方法将能够改变不清净感知;这就是你们应该要了解的。 现在讲究竟菩提心。在佛教里,智慧应该被强调。智慧就是一切,这差不多就是我们谈究竟菩提心时所说的。相对菩提心是发愿救渡一切众生,不只是给他们一些食物饮料,不只是将他们从暂时的痛苦中救出来就好,而是要真正带领他们成佛。究竟菩提心是绝对必要的,若是没有究竟菩提心,相对菩提心将无法运作。 我刚才走进来时,有人问我一个相关的问题,问得很好,所以我现在跟各位解说。对一个菩萨而言,当他或她帮助众生时,这位菩萨是以对于相对与究竟菩提心的了解来帮助。 谈到究竟菩提心时,我们说的是:一切都是空性,一切都只是你的感知,没有什么是存在于外在的。这讯息非常重要。 记得我们昨天谈到医生吗?也许不是在这里,也许是在别处,我的脑袋变得像团浆糊,所以什么都记不住了。一位精神科医生试着帮助一个疯子,这位精神科医生可能不是佛教徒或者只是个小菩萨,但不是了知究竟真理的菩萨。 这位精神科医生帮助这疯子的方式是: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他发展出一个目标,目标说「这个人疯了,这个人不正常,我必须让他正常。」(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很粗略的例子。)然后透过「骄傲先生」的书,透过他的教育,这医生发展出对于「正常」的看法。 「骄傲先生」有时候带来的问题比帮助的多。他设计了所谓的正常或正常标准,每一个精神科医生都相信那个正常标准,进而努力帮助让这个所谓不正常的人达到那个正常标准。而其实这个人是正常的,只是这个正常是个不一样的正常标准。不过精神科医生不接受这种正常标准,因为书本里没有提到,这不是大学文凭的一部分,「骄傲先生」或是荣格也没有教到这个,所以他们最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使正常人变得不正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大部分这些人认为,所谓的正常标准是真实存在的,所谓的疾病真的存在。然而对了悟究竟真理的菩萨而言,所谓的正常与不正常是相互依存的。没有真实存在的正常或真实存在的不正常,真正的寂静超越正常与不正常,那就是成佛。这是一个非常概略的有关究竟菩提心的例子。这个究竟菩提心必须伴随一切事物发生,甚至像点一盏灯或一根蜡烛也要有究竟菩提心。 假定你在「幸运商场」里开了一家鞋店,你去找算命先生或喇嘛,他说你应该点些油灯或点很多蜡烛。当你没有究竟菩提心时,这表示什么?没有究竟菩提心表示你真的认为鞋店是存在着,所以鞋店的成功是存在着,鞋店的失败是存在着,因此你冀望真实存在的鞋店的成功,惧怕真实存在的鞋店的失败,所以你现在供养真实存在的蜡烛。 而因为你是如此地执着于真实存在的蜡烛,假如它没有好好地燃烧,你就会担心。这造成某种迷信──它没有好好地燃烧,这是不是个恶兆?然后你到另一个算命先生那里问:「我的蜡烛没有好好地燃烧,这是不是代表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应该再做一次?」就像这样,类似的问题一直延续下去,因为你不了解这一切都非实存,这是根本的原因。 当然,了解一切都非实存很困难,这是对空性的理解,真的很难做得到。总之,究竟菩提心就是了解一切事物的本质就是空性。 我们怎么办呢?要真的了悟空性,首先,寂天菩萨说:「只有慧观才能穿透不清净感知的因──自我。」所有不清净的感知就是我们的自我和情绪,你只能用智慧穿透它。了解一切不真实存在,这种慧观只有在你有很好的「止」作基础时才会产生。 所以寂天菩萨说:「首先必须修奢摩他(止),然后修毗婆舍那(观)。」 出离心 奢摩他,只有在你对轮回具有某种出离心时才会发生。我们稍早谈了一点出离心,记得我们谈过的领带吗?一位金刚乘行者要如何了解出离心?就像一条领带,很荒谬,但是你依然戴着它,然后一直想着它很荒谬;这真的是出离心的最佳形式。不要剥夺自己享有领带,如果你剥夺,那就有点像是声闻乘的出离心了。 基本上你们必须了解,所有这些所谓世俗的快乐、世俗的成功、世俗的获得,全都没有自性。若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是真的,它们没有终了,没有自性。我们已经做了这么许多事,已经得到这么许多东西,已经达到这么多目的,但是永远不够,我们仍然想要更多;我们认为这是必需的,但往往并非如此。记得吗,就像是购物,也许十二条牛仔裤就够了,但是你购物的方式像是要活上一千年似的。 你们知道为什么出离这么困难吗?当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执着,以及被美丽的亚曼尼或便宜耐穿的佐丹奴所吸引,但有一部分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认为自己拥有的总是不够的不安全感。 我觉得,西方在六○年代、披头四的时代(而如今完全改变了),整个嬉皮文化其实源自某种出离心,但是出于某种缘故而走偏了。 我希望真正的嬉皮文化能够复兴。我曾阅读过一点有关这方面的讯息,对六○年代的嬉皮潮流、波希米亚运动、嬉皮的生活方式非常感兴趣,它其实来自一个非常有趣的想法。嬉皮们认为,这个社会结构不过是被其他某些高高在上的伟人――总统、总理、议员等──所设计的,我们干嘛一定得遵循这个结构? 我们为什么要变成消费型社会的奴隶? 当乔治·亚曼尼说这是最棒的牛仔裤时,为什么我们要屈从? 当麦当劳说这是最好的食物,当可口可乐说他们才是「正宗」或这类的话,为什么我们要屈从?为什么我们不种自己的西红柿?为什么不开辟自己的菜园?为什么不织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不能自给自足? 我觉得六○年代的嬉皮运动其实相当具有启发性,你甚至能从披头四的某些歌里听到这些讯息。但是,就像其他的精神道路,嬉皮运动现在已经沦落了。现在人们外在像是嬉皮,内在却是雅痞,这没有什么意义。金刚乘行者的本质是什么? 我们应该内在嬉皮,外表雅痞,而不是反过来。如今,大部分这些嬉皮都有很大的银行账户、有信用卡等等的东西,他们只是去加德满都时穿着破烂而已。他们并没有放下,没有不做消费社会奴隶的意识。 而我们大部分人,特别是亚洲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非常服从社会的。因为有儒家孔夫子先生,所以我们如此循规蹈矩,这很可悲。我不明白为何古代中国人不听从老子的话,我觉得他的智慧更生气勃勃,他的思想更开放。 不过这我也能理解,因为像是佛教,它永远无法被政治领袖滥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有政治领袖能出来说:「嘿,你们最好听话,不然空性会惩罚你!」像是基督徒、穆斯林或孔子会说:「你们最好守规矩,不然祖先会不高兴或是上帝会惩罚你」等等的话。 基本上我们已经建立了某种结构或某种社会,「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教导你不要在乎的老师,他们自己也创造了另一个模式,以至于你掉入某种陷阱而无法不在乎。你会变得得去谋划、完全伪善,这全都是因为缺乏对究竟菩提心的了解。 止 无论如何,我们要运用出离心,然后做止的襌修。当然,萨迦派的传统里有许多不同的方法。一开始我们使用一朵花――一朵蓝色的花,不过那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假如你要修持萨迦派的《道果》(LamDre)教法,那么可能蓝色的花非常好,因为蓝色不只是象征空性,它也代表喜金刚身体的颜色,所以你就会习惯这种象征符号,也会和本尊建立起关系。请跟你自己的上师求取这些属于个人的教导。 首先我们可以用任何方式来发展「止」,修持「道果」的人用蓝色的花,修持上座部或声闻乘的人用出入息,都没有关系。基本上就像禅宗的坐禅一样,就是坐着,一坐再坐,而且集中注意力在一个物体上;那就是你所要做的。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方法。 记不记得我们一直在说不清净的感知?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无止尽的、像链状的不清净感知?当你想到海滩,这个海滩联系到加州,加州海滩联系到好莱坞,好莱坞联系到珍妮弗·洛佩兹,珍妮弗·洛佩兹又联系到另外一个东西......这样一直延续下去。不清净感知就像一条没有终点、非常强壮结实的链子,无止尽地来到我们这里。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你给它们机会。 记得我告诉过你们,坐在客厅里两分钟,你会觉得无聊,然后找遥控器、开电视,有愈来愈多的不清净感知。然后一个不清净感知不够,有五十个不清净感知的频道; 假如还不够,你会办个派对,然后一直到稀奇古怪的东西为止。我们有各式各样的不清净感知,这是因为我们需要不清净感知,就好像我们对它上瘾了。我们对不清净感知上瘾,若没有以某种方式注射,以某种方式娱乐――像是舞蹈、音乐、电视,或是读一本小说,最后佛法也是其中之一──即使是一分钟我们也坐不住。 佛法也有点像是娱乐,因为它至少让你觉得自己已经修行了,如同你修完仪轨之后的感觉,有点如释重负,不是吗?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早上修;假如在晚上修仪轨,一整天都得担心。所以修仪轨就像是「赶快做,把它做完!」假如你不做,情况就是如此。 所以我们需要不停地注射娱乐,那就是为何它们不断前来,让你愈来愈沉迷的原因。 修「止」使你对它们完全放手,唯一想的只是有点呆呆的蓝花。当任何其他念头出现时,你只要回到花朵上。藉由这样做,当你思考时,所有的念头自然出现,但这次你所想的只是蓝花或是呼吸,不清净感知被猛然吓到了,不知如何对你是好,因为通常你都饥渴地等在那里,张开双臂与嘴,像是永远不够,但是这次你突然不注意它们了。就是这样。 「止」的襌修根本上是不理会、非娱乐的艺术,是当你只专注在呼吸或蓝色的花时,不理会不清净感知的艺术。所有的不清净感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头几个月它们会叮叮作响地来干扰:「嘿,注意我们!」就像个被宠坏的顽皮小孩。它们想要你注意它们,但是你才不管,你只是看着这朵蓝花,然后不清净感知逐渐投降,然后你知道如何处理它们。假如你想要两个不清净感知,你可以有两个;假如你想要三点前开除它们,你可以开除它们。因此不清净感知是在你的控制之下,那就是我们所说的觉受现分。这只是对「止」非常简短的介绍,我们时间有限。 观 现在讲「观」。发展出「止」的良好基础后,然后修「观」。 有很多修「观」的方法。基本上,「观」是了知无我的智慧,你可以做声闻乘与大乘通常做的分析式的襌修,或瑜伽士的专注襌修。但那些修持《道果》像是「朗度」喜金刚的人,喜金刚其实就是「观」的襌修。 其实这整个仪轨包含了「止」与「观」两者,例如,从皈依开始:观想皈依对象在自己前方,上师是喜金刚的形相,即使这样也有点「止」和「观」在里面。观想上师为喜金刚兼含「止」与「观」,知道为什么吗?你观想上师以喜金刚形相在自己面前,专注在其上具有「止」的作用,那是「止」。而通常观想上师时,你不是以你所见到的上师形相来观想,例如萨迦法王,你将他转化成喜金刚。 萨迦法王只有两只手臂,但是我们把他转化为具有十六臂、蓝色、与金刚无我母在一起、愤怒相、獠牙等等的形相,这有什么作用呢?这切断了关于萨迦法王的不清净感知──西藏人,两只手臂,住在拉吉普(Rajpur),有时候会上厕所,要吃饭,下楼时用走的,而不是飞到法座上――这全都是我们的不清净感知。而这些不清净感知来自自我,因此需要让它们不起作用,那就是为何我们要转化它,因为毕竟这些都是我们的想法。 现在我们有足够的福德,见到萨迦法王示现为如此谦逊和蔼的西藏喇嘛,那是我们仅有的福德;假如我们积聚愈来愈多的福德,也许几年后能看到蓝色、十六臂等等那些东西;然后又积聚更多的福德,积聚愈来愈多福德,有一天你会了悟到,上师无非是你的自心,就是这样,那就是佛法的终点、金刚乘的终点,不再需要去受法,最后不用再修仪轨、阅读......这些都不用了。 在仪轨中,甚至只是观想皈依对象就兼具「观」与「止」,然后你接受皈依。皈依的最后是什么?皈依对象融入你,皈依者(你自己)和皈依对象变成不可分,那就是无二,那是完全相异于自我的,那就是「观」。所以同样的,所有的道都是被设计成去打乱,去制造混乱。 邱扬创巴仁波切有一个非常好的说法,他把坛城称作「有秩序的混乱」。坛城的整个概念基本上就是一团混乱,你在创造一团混乱。修仪轨时,你所创造的全都是混乱,因为你的不清净感知是如此的有秩序,它们非常的有秩序――时间表、笔记、日历、任务、闹钟、行事历......一切都是这么有秩序,这些都是不清净感知。当我们运用仪轨时,有秩序的不清净感知当下变得混乱,那就是坛城。 总之,这是对觉受现分(第二种感知)的简短介绍。 第三种感知─清净现分 现在谈第三个现分,第三个很短。像我曾经说过的,没法多谈这个清净感知。清净感知超越我们,它是一位成就者观看的方式,或是成就者所具有的那种感知。假如今天一位成就者来此,他会如此看事物吗?他仍然会去摊贩中心,经历四处逛逛、选择那一摊比较好、那一摊比较不好的麻烦吗?成就者意谓什么?成就者意指没有自我、没有骄慢、没有嫉妒、没有执着的人,他完全没有这些情绪。 所以我们只能猜测。当某个热爱榴莲的人看着榴莲时,甚至榴莲的形状都是美丽的,那就是为什么有人甚至设计一个像是榴莲的房子;但是对我们一些厌恶榴莲的人来说,我们无法忍受榴莲。这是非常有分别的感知。我不知道,要是有人供养榴莲给一个没有分别的人,他或她会有何种感知。或是他是「他」还是「她」?都不是,他超越了「他」和「她」。这就是为何在仪轨中,假如你读仪轨,喜金刚的明妃「金刚无我母」无异于喜金刚。我们谈的不是变性者,我们谈的是超越男性女性,超越分别。 若你问我是否想要成佛,认真说来我并不想。我们大多数人说想要成佛时,我们所想要的只是比现在好一点的生活──不需要工作,也许周休六天、工作一天,也许连一天工作都不需要,因为能请假,路上开车没有红灯,沙发椅按个钮就能变成浴缸......各式各样的东西; 这是我们想要的,不是吗?真的,实际上就是这样。我们读佛经,然后在心里创造自己的痛苦、自己的轮回──思维上的轮回;然后我们读佛经,在心里创造出一个思维上的涅槃。有一个真的轮回,有一个真的涅槃,但是我们佛教徒试着摆脱思维上的轮回,并且试着去获得思维上的涅槃,我们却一点也没有更接近摆脱真正的轮回,我们甚至不去想真正的涅槃。 真正的涅槃超越我们的情绪。我总是说,假如我成佛的话,我就永远不能享受一场足球赛,因为作为佛,我能即刻遍知一切――立即知道过去和未来发生什么事。足球赛的重点是谁会首先得分?谁会赢?那是我们所谓的乐趣。成佛时,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乐趣就没了,因为我们生命中所谓的乐趣通常是不安全感的产物──例如侦探片。享受侦探片,是因为不到最后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男女关系也是一样。当我们有段感情关系时――所有关于男女、男男、女女关系(我试着要政治正确)〈笑声〉(注:「政治正确」通常指言行避免冒犯他人,尤其是在性别、宗教信仰、或种族等方面。)──所有这些关系,你知道它们如何运作吗? 因为有不安全感;只要有不安全感,关系就能运作。所以假如你知道某人对其男友或女友有点缺乏安全感,你可以跟他们说:「噢,它发生作用了!现在你们有了感情关系。」假如他们其中一个没有缺乏安全感,这关系就不会成功。 假定你有个不在乎你做什么的女朋友,你可以周游在许多女孩之间,甚至跟大象睡觉,她也不在乎!突然之间,你产生什么感觉? 你会觉得很糟,因为你认为她不爱你。人的心就像这样。她给你自由,但你却觉得她不在乎。我们想要她嫉妒!我们想要她有占有欲,但是不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太多的话会窒息。 因此,所有称作「乐趣」的东西其实都是基于没有安全感,像是喝咖啡、抽烟,它们就像是种刺激。不要以为你是例外,假如你没有成佛,你就不是例外,我们都不是例外。因为我非常迷电影,看过很多的电影,有部电影常出现在我脑海里,它真的引发了一些沮丧──真的,我是认真的──它确实让我沮丧了好几个月。甚至现在当我想到它,还是会陷入某种沮丧当中――几天吃不下东西、不能想其他事情,这部电影就是「猎鹿人(或「越战猎鹿人」)」(TheDearHunter)。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这部叫「猎鹿人」的电影?罗勃狄尼洛演的,这部电影真的让我震惊多年。里面有一幕是在玩俄罗斯轮盘――在手枪里放一发子弹,然后射击。这基本上就是赌博,赌你自己不会死,然后拿枪射自己。玩这个游戏时有两个人,谁被子弹射到就输了。 这是在越战时很糟糕的一个胆量游戏。有个美国大兵被越共强迫玩这个游戏,他非常幸运,每次他开枪时都是空弹,所以他总是赢。很多年过后,当战争结束了,他仍然留在越南自愿玩这个游戏,因为他如此沉迷于没有中弹的刺激感。我沮丧的原因是我当时在想:「我有跟他完全一样的倾向,我会这样做,我可以看到自己玩俄罗斯轮盘然后上瘾。」真的,这太恐怖了。我非常害怕,因为我完全有喜欢、爱上或对这样的游戏上瘾的倾向。它是如此的刺激,所以这种事情是可能发生的。 总之,我不应该谈论这么让人沮丧的事情,我应该谈清净现分。清净现分基本上是一种离于分别心的感知,我们能做的只有猜想。目前我们有个美丽名称:藏文「库当耶些」(kuthangyeshe)、出世智慧(梵文Jnana)与各种身(梵文Kayas)――身、向度、智慧。我们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样子。我是最没有资格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人。 就是这样了。那些对修行有兴趣的人,请继续修行。生命很长也很短,精神修持非常容易,它只是思惟的方式,而不是唱诵。试着将你的精神思维融入日常生活中。喝杯卡布其诺咖啡,当它从你的嘴经过你的喉咙到达这里时,心里想「那其实值得庆祝」,因为它也可能不发生。我们可以时时刻刻去欣赏感激我们的人生。 假如你看到一朵美丽的花,突然一只美丽的蝴蝶飞过,太棒了!安住在那一刻,那就是你结合你的生活与灵性生活的方式。安住当下,而非过去――没有用的,它已经过去了;不要太过停住于未来――没有用的,它不在你的控制之中。 基本上你能控制的只有当下你有的东西;你不能控制过去,不能控制未来,你能控制的只有你现在所有的这一分钟。而如何控制呢?不是持咒,不是把它们绑在念珠上。只是看着并欣赏着,就是这样。 〈赵雨青翻译,马君美审稿。〉 ---------------------------------------------------------------------------------------------------------------- 更多宗萨钦哲仁波切佛学内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