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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一个志愿者,自愿、无偿、公益地帮助他人,这给予我们的生活一种全新的维度。自1980年代志愿者的概念被引入中国,志愿服务就不断升温。即将在中国举办的2008奥运会、残奥会,又把中国人对志愿服务的热情引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志愿者的微笑是北京最好的名片”,总需求量高达10万人的奥运会志愿者招募,无疑做了一场关于志愿者的全民运动——更多的中国人由此了解了志愿者、志愿服务于我们每个人的关系是什么。 在美新路公益基金创始人、美籍华人叶祖禹先生看来,每个人都曾经当过志愿者。他说:“志愿的心是人性的一部分,谁没在自己的生命中发自内心的帮助过别人?”民间NGO组织的管理者赵英杰认为,志愿者既非英雄,也非圣人,每个人都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帮助需要的帮助的人。
选择成为志愿者,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动机:利他。很多志愿者都是深层次上的人文主义者,他们尊重他人,自愿而喜乐地帮助对方,全然不顾对方的背景、外表、信仰和条件。“我帮助一个老人,我相信我的爱会赋予他一种做人的尊严。”美新路公益基金的“晚缘”项目负责人郭小华,长期一对一地为75岁以上的老人提供志愿服务,她说:“我不管老人有没有只是,有没有特别丰富的故事,我接纳老人是真实的,我愿意陪伴他们。”
福利事业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充满自由和选择的空间,置身其中,就像参与一项促进友爱和团结的任务。还有一些人选择参与福利事业是出于宗教信仰,另一些人则是对当下社会关系渐趋淡漠感到失望,寻求人与人之间更本质的接触,建立更纯粹的关系。“人们摘下了面具,人际关系变得更真实,这种真实性无论在工作中、在家庭中还是朋友之间,都找不到。”一位志愿者告诉我们。 另外,有些人选择帮助他人,是因为他们自己在需要的时候,他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以上这些原因的共同之处就在于:人们把它视为一种人格发展的真实途径。法国精神分析学家路易.斯宾诺莎(Luis Spinoza)认为:“在志愿服务中,人们不挣钱,但也并不是完全徒劳的:在帮助他人的同时,志愿者们接受了大量的馈赠。当人们用慷慨的方式给予他人,就会带着内在的丰富和充实回到家。愉悦的感觉和自我绽放的满足总是存在的。”
还有很多志愿者投身其中,出于个人都未察觉的情结。“我们往往把握不住自己渴望帮助他人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因为,这些原因是在潜意识里的。”路易.斯宾诺莎说。
心理学家认为,成为志愿者,一切都是围绕着对于个人经历的修复展开:某一种陈旧的负罪感的纠缠,需要偿清的情感债务,需要填补的未得到满足的爱与缺失,等等。这些动机并不构成障碍,只要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并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
在申请者中,只有10%到30%被克洛德.蓬皮杜基金会接受成为志愿者。为什么只有为数这么少的人被选中呢?“我们剔除其中那些动机不良的人;排除那些本人也很需要帮助的人;排除那些以传教为目的的人,尤其排除邪教教徒;排除那些并不真正关心他人、而是受到疾病和痛苦吸引的人;也排除那些永远把自己认同为他人者,任由感同身受的悲伤在自己身上蔓延、泛滥的人。”这其实就是比较全面地道出了做志愿者的坏理由。
曾经对志愿者进行过培训的心理咨询师徐均发现,怀着个人情结来做志愿者的人为数不少。比如:自己小时候缺乏父母关爱,成年后就会去照顾孤儿;当一个人失去一个患癌症或早老性痴呆的亲人时,他会立刻感到有必要去帮助一个患癌症的儿童或年迈的老人。但是,志愿者服务的目的,不是为了自我确立价值,满足自己的良心,解决自己内心的冲突;也不是为了修复诸如经历死亡这样的哀伤体验。
路易.斯宾诺莎说:“接纳和帮助一个人,意味着要和对方置身同一水平,无论对方是处在不幸之中,还是身陷一无所有的贫困处境,还是沉浸在巨大的心理抑郁里。最重要的目的在于倾听,尊重对方,并且让对方明白她/他把握着自己问题的钥匙。这在感情上是很难做到的事。”
徐均建议想要从事志愿服务的人,有意识地探索自己的心理动机:“对自己的生活史有觉察,看看你将要从事的志愿服务于你的过去有什么关系。”
公益服务不应让志愿者变得情绪不稳定,而是应促进志愿者人格的圆满发展。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不如找另一种方式来帮助他人,比如捐赠钱财、衣服、食物或是献血,在出游时为贫困边远地区的孩子“多背一公斤”(书籍及学习用品)等,这些也都是志愿服务。
“志愿精神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呼吸,我不会也不能停下来。”
孔庆燕,丹麦中国文化交流成人教育协会中国顾问,长期从事对边远贫困地区的教育志愿服务的组织、招募和管理,并引导欧洲青年来中国做国际志愿者。
“1994年,在丹麦看到中国孤儿院的报道,我带着很多问号和一个丹麦志愿机构来到中国。我记得,在云南,有一个盲童,他紧紧地搂着我,拿他的脸摩擦我的脸,我一下子泪流满面—从此我再也没有离开志愿服务,并把重点放在跨国的文化沟通和志愿项目上。
做志愿者的过程中,我也遇到过很多误解甚至伤害,但志愿精神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呼吸,我不会也不能停下来。做志愿服务,做志愿事业让我更有价值,还支持我面对婚姻的解体,让我有勇气继续活着、爱着和奋斗着。”
“周日上午做志愿者的这两个小时,我是非常专注的。”
王烁:IBM销售助理,她每两周一次到北京市第一福利院照顾一对年近80岁的老夫妻;同时,她还资助两名青海的高中生。
“我的工作压力很大。以前,我看话剧,去泡吧,但那种放松只是暂时的。现在我花时间和老人谈天,我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我也努力倾听他们。这让我感觉我的时间有了价值。
我选择为老人做志愿服务,是因为我跟我奶奶的关系没有处好,我想,这是一种学习,也是一种弥补吧。其实,每到周末的时候,我都不能很快地从工作中抽离。但周日上午做志愿者的这两个小时,我是非常专注的。”
“它和周末去爬山、去钓鱼一样,只是一种有情趣的生活方式。”
李涛,媒体人士,“北京市协作者文化传播中心”首席统筹,努力帮助农民工在城市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迄今已经坚持10年。
“我在山东农村跟姥姥长大,她一直告诉我说:要做一个好人。这就是我做志愿者的源动力。1996年秋天,我开始为他们办夜校,教他们写家信,从法律、心理和技能等方面,帮助他们更好地在城市生存,并努力向社会和公众传递这个群体的声音。
10年来,他们在成长,我也在成长。原来我是一个特别‘绝对’的人,现在我可以更多元地看待这个世界了。我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人说做志愿者是一种奉献,但在我很平常,和周末去爬山、去钓鱼一样,只是一种有情趣的生活方式。”
“帮助别人本身就能让人快乐,也感觉更幸福。”
周蜜,大学教师,她每个月花3个小时在《中国青年报》的“青春热线”接听心理辅导电话,迄今已4年。
“我上高中时有很多困惑,如果我能遇到一位心理咨询师,就可能比较好地度过那段时光了。后来我有机会走进‘青春热线’,我立刻明白,这可以让我助人自助。拿起电话,我会放自己的情感在里面,与倾诉者共情,缓解他们的情绪,然后试着与他们讨论观点以及行为上如何调整。
有时候会受到情绪困扰,特别是他们有些苦恼是我不能在一次热线咨询中就能解决的,我就会有挫败感。但我认识到这种局限是正常的。重要的是,帮助别人本身就能让人快乐,也感觉更幸福。”
给志愿者的建议——
“先自己站稳,在伸手去拉别人。”
叶祖禹,美籍华人,曾任美台电讯公司总裁、美国电话电报公司总公司副总裁、朗讯科技中国区董事长等职,1999年与周石生女士在美国新泽西州创立美新路公益基金,2000年后致力于在中国推广长期而喜乐的志愿服务。美新路将自身定位为一个照顾与关怀弱势群体的团体,同时更强调自己是“一个志愿者实践与提升爱的能力的平台”。在中国,美新路主要开展“晚缘”敬老项目和“大朋友”青少年辅导项目,倡导长期的一对一的心灵关怀。以下选自叶祖禹先生《择爱而行 —我的心路历程》中与志愿者的对话。
您自己走过一条从志愿者到创办基金会的完整过程。在您看来,作为个体的服务和加入一个组织的服务,区别在哪里?
叶祖禹:自己做志愿服务更自由,更能完全按自己的意愿去投入,更富有创造性。有组织的服务更容易有归属感,更容易被社会或受助者接纳,有机会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或彼此支持。美新路是一个看重志愿者成长的组织。
人人都可能做志愿者吗?
叶祖禹:志愿的心是人性的一部份,谁美在自己的生命中发自内心的帮助过别人?所以我觉得每个人都当过志愿者。至于长期地去做一些奉献的事情则是另一回事。我自己的路是爱己及人,也就是先自己“站稳”,再伸手去拉别人。至于什么是“站稳”,每个人的尺度可能不一样。我的原则是自己先要能照顾好自己,先不成为别人或社会的负担。
个人的发展能否和志愿服务统一起来?
叶祖禹:追求个人的发展若是指一般社会的成功,如事业、家庭、财富等,这是一个累积和竞争的过程。我的看法时不要急于做志愿奉献,而是等待内心的动力来推动自己自然地去做。当我们内心还感到欠缺的时候,很难拿自己的东西去和别人分享。因此我建议大家先努力加强自己爱的能力,当我们内心常感到爱的丰富时,你就不能不和周围的人分享爱的芬芳。
心灵关怀和物质帮助之间的平衡点在哪里?
叶祖禹:美新路关注的是一对一的心灵关怀,物质的给予不是我们的奉献范畴。若受助者有需要而又无其他渠道,志愿者能力许可而又心里愿意,那就是志愿者个人的选择了。但我建议要细心思考方式,别让受助者有弱者的感受,好的物质给予不会让受助者感到压力、屈辱,而会带来感动、温暖、珍惜,包括主动积极的心态。不要勉强,不要听从“应该”这两个字,而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与动力。
志愿者要保持3个距离
徐均 心理咨询师
一个是空间上的距离。有个例子:一个家庭决定养育一个不幸的姑娘——她的父亲犯罪蹲监狱,母亲罹患精神分裂症。可姑娘住进这个家以后,给一家人带来很困扰。最后,本来一心要帮人的一家人只好把姑娘又请出家门。
另一个是心理上的距离。志愿者在情感方便的投入一定要有所节制。这需要经常保持自己内心的省察,必要时可寻求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的帮助。
再有,要保护好自己的个人生活。曾有一个志愿者资助贫困家庭时,公开了自己的家庭住址,结果就有一户人家找来,把自己的孩子放下就走,让他养。这样的案例很有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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