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然法师：艺术是什么

　　问：法师，依您看，艺术是什么呢？

　　答：哦，那不过是美妙的心境，在现象界的表现罢了。

　　问：这么说，艺术离不开心境，那艺术家也就离不开修心咯？

　　答：然也。倘若没有美妙的心灵修养，就不会有艺术家，更不会有艺术作品。

　　问：什么样的人才堪称是“艺术家”呢？

　　答：其实每个人都是，或多或少而已。谁不曾有过美妙的心境呢？谁不曾试图表现它呢？只不过，偶尔的灵光一现总是难以捕捉，纵然拥有美妙的心境也往往不易表现出来。

　　问：艺术作品有那些要素？

　　答：有三个要素：一、作者美妙的心境与心灵修养；二、坚实而高超的表现手法；三、纯粹而完整的存在形态。这样的艺术作品自然具有生命力。

　　问：“美妙”就是“美好”吗？

　　答：不全是，“美妙”就是美得不可思议，有时，甚至是丑得不可思议，具体如何，那要看人们以何为美了。

　　问：您觉得什么才是人类最伟大的艺术？

　　答：艺术之极致，都离不开宗教。依我看，悉达多太子经过六年雪山苦行，端坐在菩提树下降魔成道乃是智慧与勇敢艺术之极致，也是真理艺术之极致，更是生命圆满艺术之极致。而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则堪称悲悯艺术之极致。老子和庄子呢，他们的人生与著作，都可谓洒脱艺术之极致。

　　问：“禅”呢，您如何看？

　　答：呵呵，“禅”本发源于古印度，不过，作为艺术的“禅”则光大于中国。“禅”可谓是自在、浪漫艺术之极致，发人深省的是，它却流传于最不自在与最不浪漫的人群。这也难怪，人们最最需要的往往是他们不曾拥有的。

　　问：我很喜欢“禅诗”，例如“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真是太惬意了，令人心旷神怡啊！可是，我却总觉得不明白其中含义，有人说不需要明白含义，只要感受一下意境就行，难道“禅”就不可以解读吗？

　　答：不是不可以解读，而是非“禅师”莫解“禅诗”。不少人总要在“禅诗”里面寻些哲理出来，那只会弄巧成拙。这是道川禅师的一句诗，用的是“隐喻”，借境喻禅心。大家首先要知道什么是“禅”，“禅”者，离相自在之心是也。

　　对，达摩大师把它叫做“本心”。很少有人知道，“心”本来是自在的，本来就不会被种种现象所干扰，那就叫做“禅心”。一旦觉悟它，其作用无不是禅。道川禅师出家前本是一名捕快，俗名“狄三”，未见得有什么文采，出家悟道以后，“本心”现前，禅师心行自在无以言表，咋办呢？做几首诗吧，禅师信手拈来，尽是富含禅意之佳句。

　　悟道者心非常细静，天地万物自然可以观察入微，禅师低头看到了竹林里的流水，抬眼望见了高山上的流云，有了，那不就好比禅者的离相自在之心么？竹林再密，也不曾妨碍流水自在通过；高山再高，又岂会障碍白云自在飞越呢。

　　言外之意，任这世界纷纷扰扰，熙熙攘攘，种种因果业报堆积如山，又何曾丝毫烦恼过禅者的离相自在之心呢。如果未曾明见此心，终究不解“禅诗”之妙。若非“禅师”，无人懂得“禅诗”也；若非“禅师”，也做不出“禅诗”来。那些刻意模仿出来的，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大诗人王维堪称在家禅师，故其诗颇具禅风。

　　问：这么说，即便这个世界乱糟糟，“禅”也无处不在咯？

　　答：正是。离相自在之禅心人人本有，时时处处都在，谁觉悟它，谁就是“禅师”，从此便能够超脱于烦恼。“禅师”乃是天然的艺术家，一举一动无非是禅，无非是艺术。其心行已然自在，心境自然美妙，映照在任何一个领域，都能够幻化为绝妙的艺术。

　　问：那该如何觉悟“禅心”呢？

　　答：请以大诗人王维为榜样，虽有惊世之才，而能甘于淡泊。据史书记载，王维中年丧妻之后，年仅三十出头，不再续娶，而是“孤居三十年，禁肉食，绝彩衣”，其居室中仅有“茶档、茶臼、经案、绳床”，此外一无所有，过着禅僧一般的生活。退朝之后，每每“静室焚香，默坐独处，冥想诵经”。

　　王维后半生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平时交游，除了几位诗友，就是往来禅僧，可谓恬淡已极。而其诗歌、绘画、音乐、书法等种种成就皆能出神入化，除了天分之外，显然得益于其静坐诵经之禅悟。

　　诗人自云：“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已然披露了消息，“胜事”之了悟终难说与人听也。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则已尽显禅者自在之风范，故堪称在家禅师。

　　艺术也罢，宗教也罢，一切文化也罢，无非是人心之显现。人有自在美妙之心，便会有艺术。不仅艺术创作，哪怕是艺术欣赏，也离不开相当的心性修养。

　　当人们普遍纵情于物欲之时，便是艺术走向毁灭之时，现在已经开始了。娱乐正在取代艺术，成为社会潮流，虽然它们也被冠以“艺术”之名，但已经不美妙了，那只是某些混乱心境里面宣泄出来的杂波而已，距离“离相自在之心”越来越远了。

　　随着艺术的远去，禅也将远去。放心，这个世界的人类不会绝种，世界也不会毁灭，不过，他们会越来越烦恼，越来越苦，越来越穷凶极恶。

　　佛陀在《法灭尽经》当中预言，将来的世道是：“人民勤苦，县官计克；不顺道理，皆思乐乱。恶人转多如海中沙，善者甚少若一若二……”。

　　为何净土法门会被历代大德全力提倡？因为，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妙了。如果您未来不想与这些恶人为伍，还想要进一步修行佛法，想要尽兴于禅与艺术的话，就请发愿在此生结束以后，求生西方极乐净土，那可真是最美妙而艺术的世界，比梦境还梦境，比天堂更天堂。

　　烦恼心里面不会有艺术，也无法欣赏艺术。因此，艺术是什么？艺术就是自在美妙的心灵，以及它所显现的一切。请找到自己的美妙心灵吧，那时，您便会成为伟大的生活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