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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严法师:圣者的故事 12法与姑娘 |
 
圣严法师:圣者的故事 12法与姑娘 一 「纵然经过了一百大劫 所作的业力永不销亡; 等到那因缘际会之时 应得的果报仍自承当。」 这四句话,说明了一切的命运,都有前因后果,也由各人去自作与自受。只因为众生愚痴,不知道过去,也不见未来,总以为世间上有着许多偶然的事。其实,今年的遭遇,不论幸与不幸,都是种因于往世,今生的行为,不论善与不善,都将受报于未来。 二 这个故事,发生在佛陀时代印度境内的王舍城中。 那是由于两个大富长者的财富而起。王舍城裡,住有一位天与长者,以及另一位鹿子长者,他们两家的财富之多,可能仅仅次于城主;但是,彼此都在自我夸耀,说是自己的财富要比对方的更多,究竟谁多谁少,可能是八两与半斤。然而,为了面子,谁也不肯让步,由私下的夸耀,进展到公开的争吵,因而成了互不相容的冤家对头。 可是,真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当他们争吵到最后,竟在第三者的说和之下,他们两人,又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并且被他们发觉了一个「真理」──只有门当户对,才最适合交往。 他们两位富翁的友谊,越来越深了,他们还希望他们的子女,也都能够保持住像他们之间这样深厚的友谊。 「只有一个办法,可使两家的儿女确保亲善。」其中一个说。 「什麽样的办法?」 「那就是将你我结成儿女亲家。」 「这太好了,可惜我们都还没有儿女。」 「那不简单吗?我们都有妻子,将来生了孩子,一男一女,就是夫妻。我们两人,不论谁做公公或谁做丈人,都是一样。」 「好极了!我们就此一言为定。」 不久,天与长者生了一个女儿,是一个容貌端正而姿色绝伦的娃娃,可惜,自从出世以后,天性爱哭;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遇到出家人来为天与长者说法的时候,她就不哭,并且竖起两隻小耳朵,静静地听法,这样小的女孩,能不能听懂佛法?谁也不过问,但她喜欢听法,却是事实。正因为她爱听法的缘故,当要为她取名的时候,就考虑到要用一个法字,又因她的父亲叫天与,所以给她取名叫作法与。 这时候,另外的那位鹿子长者,听说天与长者生了一个容貌绝伦的女儿,虽然他还没有儿子,但如生了儿子,岂不就是自己未来的儿媳?于是,既送衣料又送璎珞,备了一份重重的贺礼,去为天与长者庆贺,似乎这也就是送的聘礼。所以天与长者非常高兴地说:「托你老兄的福,使我有了一个女儿,将来老兄生了儿子,那麽,我们两家的儿女亲家,就做定了。」 「是的,谢谢老兄。」鹿子长者也以同样兴奋的语调说:「我有信心,我一定会生儿子。」 当真不错,隔了不多时,鹿子长者的太太为鹿子长者生下了一个男孩,因为生的那天,根据印度的曆法来说,那天属于毘舍佉(沸星或黑鹿)月──二月,所以取名叫作毘舍佉。 天与长者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自然也是喜在心头,由于这个男孩的适时来到,他与鹿子长者的儿女亲家,也就成了定局,为了庆祝他的女婿的出生,少不得也是备了一份重重的贺礼,亲自送了过去。 三 然而,万万想不到的事,竟然发生了。当法与姑娘渐渐长大之时,她对她的终身大事,却有与众不同的想法。有一天,她向她的父亲跪了下来,这是很不寻常的举止,所以她的父亲就问:「法与,妳有了什麽困难的事吗?」 「是的爸爸。」法与说:「但是先请爸爸应允了我。」 「我已应允妳了,妳就说罢!」 「那就是女儿已经想说了很久,而又始终不敢说出口来的话。」 「不要怕,有妳爸爸在这裡呢!」 「那就是──我想出家学道,我也乐于出家修道。」 「什麽?妳想出家?」天与长者这才着急起来;但他是个慈祥的父亲,从来没有大声对待过他的女儿,所以又勉强地抑住了激动的情绪,轻声地说:「孩子,妳不要这样淘气,这是胡闹不得的事呀!我跟鹿子长者,有约在先,怎可叫妳爸爸为难呀!别的要求,样样可以,要求出家,万万做不得。」 天与长者的拒绝,对于法与姑娘来说,乃是意料中的事,所以她也不再多说什麽;但是她的意志,绝不因此动摇,相反地,她倒设法更加积极地去接近出家之道。 她先皈依了三宝,并且礼拜莲华色罗汉尼为门师(相近中国的皈依师)。莲华色尼经常出入在她的家裡,那也是受她全家敬仰的一位圣比丘尼,由于这样的因缘,她也祕密地向莲华色圣比丘尼提出了请求:「圣者,弟子有一项要求,不知能不能得到圣者的成就。」 「佛教誓愿成就一切的众生,当然也能成就妳的。」莲华色尼是如此的慈悲。 「那麽,弟子首先谢谢圣者的成就。」法与姑娘接着便说:「弟子想在善说佛法及清淨戒律的佛教之中,求度出家,受具足戒,做比丘尼。」 「那很好,不过先要取得妳父母的同意。」 「不行哪!就是因为父亲不同意,弟子才想祈求圣者,给我祕密出家的呀!」 「出家的事,必须公开,祕密是不成的。但是,我当为妳请示世尊,助妳达成出家的目的,因为发真心出家,是最上功德的事啦!」莲华色尼是阿罗汉,她知道法与姑娘的宿根,知道她必定要出家,所以便把话题一转,她问:「法与姑娘,妳既发心出家,妳可知道出家的理由吗?」 「请圣者开示。」法与姑娘当然不会懂得太多,所以她说:「弟子很想知道。」 「那麽,妳就用心听着。」莲华色尼开始了她的教化,她说:「出家的生活,主要是在摆脱男女的YIN欲,如世尊所说:『凡是有智慧的人,必然知道YIN欲的行为有五种过失,所以不应行YIN:第一,观察YIN欲的味少、过多,而常有众苦。第二,行于YIN欲的人,常受YIN欲的缠缚。第三,行YIN欲的人,永无厌足之期。第四,溺于YIN欲的人,他将无恶不造。第五,于诸爱欲之境,诸佛圣众,以及有胜德具正见的人,以无量的话也说不尽它的过恶。所以有智慧的人,不应习于YIN欲。』」 「那麽,出家又有那些功德呢?」法与姑娘的求法欲很高,所以继续请求开示。 莲华色圣比丘尼,略微沉思,便接着说:「出家乃是大智大勇的行为,世尊曾说:『出家有五种殊荣利益:第一,出家功德是各人自身独佔的利益,他人无从抢夺分毫。第二,出家人的身分,超然于一切种姓──社会阶级的地位之上,接受他人的供养、礼拜、称讚。第三,出家之人,从此世界命终,若不解脱,即可生于天上。第四,由此出家离俗,必当离于生死而入不生不死的无上涅槃。第五,出家之人,常受佛陀及声闻圣众,乃至诸上胜善之人的讚歎。』法与,妳要出家,妳当悉心体味如上的五种殊胜利益,我今度妳出家。」 当然,莲华色尼并不能将法与姑娘立即带出她的俗家。她去请示了佛陀,得到了佛陀的授意,她才再度去为法与姑娘,次第授与三皈、五戒、沙弥尼十戒,乃至授完了式叉摩尼的六法。这些仪式,都是在佛陀特别方便的加持之下,通过了比丘尼的僧团,由莲华色比丘尼转授法与姑娘的,也就是说,法与的出家仪式,虽在她的俗家祕密进行,但在佛教的僧团之中,仍是一桩公开的合法的佛事,因为已经得到了世尊的特别授意。法与是善根深厚的女孩,当她受了式叉摩尼戒,并且得到莲华色尼的开示之后,她便悟道了,她证到了初果的预流圣阶。不用说,这一圣果的证得,对于她的前途,更增加了信心。 四 两年式叉摩尼的期限,转眼即成过去,这时的法与姑娘,长得已是亭亭玉立,她的美,美得使人无法形容,乃至美得使人不敢正面看她。到了她这样的年龄,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与长者及鹿子长者的两家人家,毫无疑问地,已在为着法与及毘舍佉的喜事而准备着一切,其中最最高兴的,当然是鹿子长者的儿子毘舍佉,他将有一位如此美貌的千金小姐,成为他的终身伴侣,他所感到的幸福──单用幸福两字,已不能形容他的幸福程度。 一批一批的人把喜讯传了出去,又一批一批的人把礼物送了进来。这两家王舍城的首富,选定了吉日良辰,两家的府上,都在为着吉日良辰的即将来到而忙碌欢欣。 可是,这对于法与姑娘来说,又是怎样的滋味呢? 原来,法与的父亲早已成竹在胸,为了不致发生意外,他虽为着女儿的婚事在忙,他却根本没有把这桩即将来临的喜事,告诉他的女儿,他的女儿还以为要开什麽「百花会」哩,所以她问正在忙着的僕人们说:「我们家裡要开百花会吗?使你们忙得这般起劲?」 「不是啦!姑娘!」僕人们咧着嘴,还故弄玄虚地说:「现在又不是百花盛放的季节。」 「那就怪了,这到底要做什麽大喜事呢?」 「托姑娘的福啦,我们将因姑娘赐福,而有喜酒喝啦!」 听僕人们这麽一说,法与姑娘几乎急得哭叫起来,她奔向了她的父亲,又一次地跪了下来:「爸爸呀!我早已说过,我不要嫁人,我已发愿出家,我已决心出家,请求爸爸应允了女儿吧!女儿要去王园的僧伽蓝中,去做比丘尼哪!」 不用说,她所得到的反应,又是一个不准,试想:一个醉心于财产及名望的父亲,怎会放他的女儿去出家?所以他说:「我的好女儿,妳怎可这般无理取闹呢?当妳妈妈尚在怀孕之时,我就把妳许给了鹿子长者的儿子做媳妇,现在,又有谁不知道,我与鹿子长者是两亲家,妳是毘舍佉的未婚妻,毘舍佉是我的准女婿。在我们王舍城中,除妳之外,下从所有的贱民,上至百官大臣及王子,直到我们的国王,都已知道,明天就是妳行嫁过门的大好喜期,妳不好好地准备妆扮做新娘,反来要求去出家。妳当知道我国的王法,妳是在使妳的爸爸犯罪,叫我去犯骗赖婚姻及欺蒙王臣的两条大罪囉!」 天与长者的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但也无法打动他女儿的心,法与姑娘依旧坚持着出家的要求,她说:「爸爸的话,女儿完全瞭解,但我早已祕密出家了。」 「妳已出了家?」 「是的,在两年以前,女儿就已出家,并且剃了光头,也受了出家的沙弥尼十戒以及式叉摩尼六法。」 「什麽?妳已剃了光头?」 「是的,女儿的头髮早已剃了,现在头上戴的是一隻假髮帽。」 「妳这淘气的孩子,妳要把我这个做父亲的人害惨囉!但是,不论怎麽,妳得如期去做新娘。」 「女儿宁死也不嫁人,女儿决志要出家,决志拒绝那爱欲的侵扰。」 「孩子!人生的旅途,妳才刚刚开始起步,不要瞎来,以后过不惯出家的生活怎麽办?听说四果的阿罗汉,才能离欲,如妳已是离欲的阿罗汉,我就准妳出家。」 「女儿嚮往阿罗汉的境界,但尚没有成为阿罗汉。」 「既不是离欲的阿罗汉,妳当去做鹿子长者的媳妇。女孩嫁丈夫,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人家的家产不比咱们家少,人家的公子毘舍佉,又有那点配不上妳。」 「女儿不是为了那些,女儿是要出家,仅是要求出家。」 正当这对父女吵吵闹闹的时候,他们的周围,已涌到了许多的亲戚朋友,那些亲戚朋友,那些爱管閒事的男男女女,竟然一致站在天与长者的一边,大家来劝法与姑娘,要她放弃出家的念头,他们说:「年纪轻轻的女孩家,不要想得那样天真,出家,不是闹着玩的。出家人,要修终身的梵行,像妳这样美丽年轻的女孩,正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岂能出家?如果不能修到离欲断欲的程度,勉强去过出家的生活,那种孤独与寂寞的生活,实在不是妳这年轻的女孩,所能坚持得下的事。」 就这样,法与姑娘已陷在孤立无援的重重包围之中,陷在俗情的包围之中,陷在七嘴八舌的包围之中。但她并没有绝望,正由于她的父亲及诸亲友的一再提示,提示到离欲断欲的问题,她便不便再理睬重重包围在她四周的人们,她便专心一意地策励自己,精进修习,期求早些证得离欲的圣道。事实上,由于她的精勤修习,已经感通了佛陀。 五 正在同一个时间,佛陀在竹林精舍的经行道上,面露微笑而口放五色的微妙之光。佛陀绝不会无故微笑,绝不会无故放光,因此而引起了阿难尊者的恭请开示:「世尊!如来非无因缘而熙怡微笑。」 「是的,阿难!」佛陀说:「两年以前我教比丘尼众给法与童女授了三皈、五戒、十戒、六法,然而,明日却将是她嫁人的日子。」 「是的世尊!这事我也知道了。」 「但你有所不知。」佛陀说:「不久之后,法与童女将证得三不还果以及第四阿罗汉果,我们不能让她老住在俗人家内,应该助她受比丘尼戒,住于尼众之中。」 于是,阿难尊者将佛陀的意思,传达给比丘尼众,再由比丘尼众推莲华色尼去为法与做和尚,授与具足比丘尼戒。 真所谓「瓜熟蒂落」,法与授了具足戒后,遵循着修持的方法修持,当她最后一念烦恼断除之后,她已证了阿罗汉果,并且有了罗汉的神通。她已是「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的阿罗汉,她的心中,已无一切的障碍,她的心境,已融化在整个宇宙的虚空之中,她的心情,已平静得了无痕迹可捉摸,即使用刀割或者以香涂,她已不再生起憎或爱的分别之心,金玉及粪土,在她看来,已是平等无异,一切的名誉财物及利益,在她已是无一不可捨弃。 这是事实了,法与已经证得了离欲的阿罗汉果了,她的父亲不肯也得肯了;但是,作为一个准丈人的天与长者,还有他的责任,总得让他能有一个交代,所以他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画,他对他的女儿说:「这样吧!为了不使我犯国法,不使我失信于鹿子长者及诸亲友,明日的婚礼照常举行;唯在婚礼的迎娶之前,我们安排一个供佛斋僧的节目,佛陀食毕离去,妳就随佛离去,仰仗佛的神力,以及妳罗汉的神力,这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第二天,大德世尊,率领着比丘弟子们,果然准时而至。 渐渐地,鹿子长者的儿子──新郎毘舍佉,率领着大队的人马与车辆来到,远近的亲友,也络绎地到了,除了国王之外,王舍城中所有的王子大臣都来了,那些凡是有点名气的人,也全都来了,这真是个冠盖云集与高朋满座的盛大场面。 首先,供佛斋僧的节目开始,这对于所有的来宾而言,并没有多少兴趣,甚至有人希望这个节目进行得越快越好。 照例,佛陀在应供之后,要为斋供的施主说法,这场说法的佛事,竟又感动了许多人的心灵。然而,真正感人的场面,却在佛陀离座而去的时候发生。 佛陀刚出大门,法与也出了大门,伫在一旁准备迎娶新娘的新郎毘舍佉,还以为这就是迎娶典礼的开始,他便走上前去,用手扶捉法与的玉臂;万万想不到,当他明明捉住了对方的玉臂之时,竟像捉着了一把空气,明明已被他捉住了手臂的法与,竟能毫不费力地继续向门外走去。接着,惊人的镜头出现了:明明是一个姑娘,却变成了一隻大鸟,明明不是鸟的形态,却能腾空飞行,她在空中飞行自在而又坐卧自如,她在空中现出了种种的神变。她这一突如其来的神通变化,使得所有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五体投地,那些人,像是突然遭到了大风吹袭的树木,不约而同地全部仰望空中而拜倒下去。 像这样的圣女,谁不敬仰?像这样的奇女,谁还希望她去做自己的妻子呢?因为她已是有了神通的圣比丘尼,已不再是一个世俗的姑娘。 趁着这个机会,法与圣者便从空中下来,为与会的大众,宣说佛法──一场嫁女的俗事,终于成了化度众生的佛事,她使许多的听众,信奉了三宝,也使许多的听众,因此而证了圣果。因此,也得到了世尊的讚许,说她是比丘尼中的说法第一。 这在佛教史上,乃是唯一的例子:身居俗家,便已受了出家戒,便已证了阿罗汉果。 六 但是,这是一个问题,因为佛制比丘及比丘尼的出家受戒,必须先求得父母的同意,受戒也得亲自在僧团之中请求举行,如今为了法与圣者,竟然例外方便,所以当比丘们随佛回到精舍之后,就有些人请示佛陀:「世尊慈悲,我等有疑,未知能否请佛开示?」 「世尊已经应允你们了。」佛陀说。 「那就是我们不知道这位法与比丘尼,以何因缘而蒙世尊开许遣使得戒?曾作何业而能于其本宅出家,并于俗家宅中而得到阿罗汉果?又以何缘而蒙世尊许为尼众之中说法第一?」 「当然。」佛陀说:「你们知道,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你们知道吗?法与早在迦摄波佛的时代,就是一个比丘尼了,她那时曾经度了一个少女出家,那个少女的情形,就跟现前的法与一样,所以她曾发愿,愿在我释迦如来的时候,也能像她所度的那个少女一样,不离自宅而得出家受戒,而得阿罗汉果,而得成为尼众之中说法第一。所以我要开这个唯一的方便。」 很明显的,这是由于往昔生中的业力和愿力所感,不是一桩偶然的事啊!听完了佛陀的开示,这个故事,也就到此为止。 (本文取材于《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三二改编而成) 附录一 摩诃迦叶 四四卷四月号的《海潮音》,载有仁俊法师与印顺法师关于迦叶尊者的讚述及附言,这两篇文字,对于我们都有很大的启发,故也都是值得再读三读的作品。 不过,我虽是晚辈,但却希望说出我对这一个问题的意见,以资就正。我以为仁俊法师的出发点是从圣教的实践上着眼的,而且以为迦叶尊者的行谊,颇足今世比丘作为榜样,因为今人多半流于浮俗、不着实了,这一点,乃是极为可取的。至于印公法师,乃是「从历史的检讨上」着眼的。「认为」迦叶尊者所领导的「五百结集是部分的;初期小乘佛教的隆盛,只是畸形的发达。」并且敢说:「摩诃迦叶的结集法藏,除时间匆促与少数人的意见外,还有把持的嫌疑。」印公法师的这一指评,也是非常精闢的。正如孟子所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读小乘经律,也有这样的感触,但我不敢说出口来,即使古来的许多大德们,也不敢说出口来,因为这样一来,如果没有足够的气魄,那简直会使整个经教发生动摇的! 迦叶尊者家庭背景的富裕是没有问题的,他对于女人的厌恶也是与生俱来的。他的父亲是摩羯陀国尼拘律城的首富,因为老而无子,所以求神送子,神即禀告帝释天主,天主即命一个即将命终的天子去受生。天子却说:「我有宿愿,于世尊处,专修淨行,恐生于彼,为我障碍。」天主便安慰他说:「汝勿忧虑,我当助汝,于一切时,令无放逸。」正因得到天主之助,所以虽然与妙贤女结婚十二年,仍能「不互相触」,一等到他的父母亡故之后,「遂捨所有产业,告知其妻,自行出家。」(以上见《根本说一切有部苾刍尼毘奈耶》卷一) 迦叶尊者,既是富豪子弟,又有副聪明绝顶的头脑,他在童年,即从明师学习各种技艺典籍,一经耳目,即能永志不忘,从小就能「威仪进止,无不明察」,「及四《吠陀》,悉皆明了。」 正因他有这样好的资质与背景,出家之后,便受到了当时社会的重视,尤其印度的宗教风气,主张苦行者很盛,以他一个出身于富豪之家的子弟,而能过他苦行的生活,对一般群众的号召力,也就不言可知了。不唯当时的印度,即使任何一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地区,苦行者的号召力,总是相当大的,因为他能过一般人不能忍受的生活,所以会引起一般人的好奇而渐至恭敬。何况迦叶尊者又是一位具有大威德与大智慧的人呢! 由于迦叶尊者的号召力大,群众多,维护佛法之心也很恳切,所以佛陀对他极为器重。即使他倔强的个性,有时连佛陀的话,他都不肯接受,佛陀也只好原谅他,因为迦叶尊者虽还带有少许外道(苦行)的气质,但他对于佛法的实践,是非常沉稳的,不但对于当时的群众们,有着强大的号召力,即使对于未来的佛教,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力。最要紧的是他虽然主张苦行,但他是有大智慧的,他是深明佛陀教义的,他不是一个盲修瞎炼的人,所以佛陀对他也特别优遇,「未曾为佛所呵责,以其德行深厚,无有过咎;又欲令于佛灭后,维持大法,纵使若有小缺,不以致责,欲令后世众生,深心尊重故。」(《萨婆多毘尼毘婆沙》卷四)以这段文字看来,可知迦叶尊者,虽无过咎,但也不无小缺之处。他的个性──习气,使他很独断,很固执,瞋心很大,凡是他所喜欢的事,即使佛陀也劝他不转(比如苦行),凡是他所不高兴的事物,及至最后,仍然坚持到底(比如讨厌女人,反对女人出家-为这桩事,阿难尊者受的气最多,凡有比丘尼讽刺他,他就怪阿难不该为女人请求出家,到佛灭之后,还为女人出家而宣说了十项不利于佛教的事-见《毘尼母经》卷三)。 但从生活上说,迦叶尊者是无瑕可指的,所以佛也常常讚歎他:「头陀、严整、少欲、知足、乐出离。」每遇到无有惭愧的比丘们,佛陀也常示以迦叶尊者的生活行为作榜样。如以末法时代的比丘而言,完全学习迦叶尊者的苦行,而不学习迦叶尊者的严整、少欲、知足、乐出离者固然不对,但是,严整、少欲、知足、乐出离者,正是今日的比丘们所缺少的,倘若做到严整、少欲、知足、乐出离者,即使不标榜苦行,他的生活也不会奢侈的了。 正由于迦叶尊者的行谊可风,佛灭之后,空中诸天,也有如此的相告讚歎迦叶尊者:「大仙当知,天众增盛,阿苏罗减,世尊正法,必当久住,此大声闻,道隣于佛。」(《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三九) 迦叶尊者的性格,固执倔强,是事实,一个有个性的人不能与所有人的意见一致,也是意料中事。佛陀晚年时代的佛教僧团的意见争执,也是事实,倘若邀请了所有佛的大弟子来参加第一次的结集,在结集会中必有很多的争执,所以迦叶尊者之不请迦旃延、富楼那、须菩提等参加第一次结集的原因之一,或即在此。同时,迦叶尊者对于继佛而护正法的主张,也有一套腹桉的,何况佛陀对于迦叶尊者的倚重,也是事实。 附录二 六群比丘 在比丘戒中,大部分是因六群比丘的威仪失检,佛陀才为比丘们制定戒律。若以俗眼来看,他们是罪魁;若以教制的建立来说,他们又是功臣。 初学佛的人,初初打开律本,见到六群比丘的犯戒罪行,都会觉得佛世的比丘,也不过如此,致对六群比丘生起轻慢之心。其实,佛陀虽因六群比丘的行为而制戒,六群比丘却是从不犯戒的。戒律未制之先,他们漫不经心地乱来,戒律一旦制定之后,制一条他们便遵守一条。所以六群比丘只是促使佛陀为僧团乃至为后世的僧团制戒,他们本身绝不犯戒。 我们知道,一个在舞台上成功的小丑,他虽作贱了自己,而使大家取笑,实际上小丑的人格是很完美的,小丑所表演的那些动作,之所以能够博得广大观众的欢笑者,因为他所表演的动作,正是观众们自己所有的动作,只是受了虚伪的心理控制,虽然如此,也不承认。一旦有人把各自的祕密,巧妙地揭穿了,所以发出了会心的笑声。事实上,小丑本人的生活,则又未必像他当众表演时那样的可笑。所以我们又知道,小丑人格之美,即是美在能把人类的弱点,归诸于一己,而来使人取笑。试问,那些发笑的观众们是什麽呢?岂不太傻,岂不太没有同情心了?当然,看戏的目的,端在娱乐──乃是愚弄他们自己的娱乐而已。佛教的六群比丘,也就是这样的人物,他们宁愿将不好的名誉,拉在自己身上,并使永世的佛弟子们,知道他们是坏比丘;但他们却不忍心佛教没有戒律,因为没有戒律作为僧团生活的依准,佛教便不能永久住世。有了戒律,即使佛陀入灭了,佛的弟子们,乃至永世的弟子们,也不会感到群龙无首。如能事事均依戒规而行,岂不等同佛陀在世时一样了吗? 因此,我们后世的佛弟子们,不唯应当敬仰大迦叶与舍利弗、目犍连等的大阿罗汉,我们也应敬仰六群比丘,因为他们在佛陀座下,所担任的角色,虽有正反不同,他们的救世悲心,却是一样的。同时,我们在律中还可看出一个最足吾人歌颂的事实,那就是,往往由于六群比丘的颠三倒四,触恼了他人,他人见佛诉理之后,总是得到一番宝贵的安慰与开示,而每能够因此得法眼淨。由此看来,六群比丘之触恼他人,岂不即是以逆行来接引众生吗? 所谓六群比丘,乃是六个比丘所结成的一个小集团,他们本来都是豪门贵族出家的,他们的生活,经常在一起,群出群入,互相影响,他们个个都是通达三藏,精谙五明,世出世法,百艺巧术,无所不晓。所以他们在当时的僧团中,乃是极为活跃的人物,内为法门的栋樑,外做佛教的大护。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哑羊僧」(愚痴无知的比丘),他们每到一处说法,听者无不皈信,每对一人说法,听者无不喜悦。所以他们在家的信徒很多,他们的出家弟子,传说每人也各有九个。 六群比丘的善巧方便,在当时的僧团之中是很少有的,他们六人的团结心很强,只要六人之中的一人有事,其馀五人则无不全力协助,所以他们凡要做事,那是无事不举的,而且也几乎是无事不能的。他们的身材都很魁伟,气力之大,也胜于常人。他们在路上拾到了大批羊毛,每人一担,解开之后,竟然堆积如山;正因如此,佛才制戒,比丘非不得已时不得担物,担物亦不可超过三由旬(约一日的路程)。又有一次,有六十个裸形外道,围打他们六个比丘,首先任由外道痛打一顿,然后以六人之力而反击六十个外道,并将外道打得落花流水;因此,佛又制定比丘不得打外道。他们都是出身于贵族世家,故对武艺,也有超常的功夫。有一次,波斯匿王带兵出征边界的叛乱,正在阅兵整队出发之际,六群比丘走去看热闹,因见军队不理想,见到不理想的战象、战马、战车与步兵,即用手挽象、举马、捣车、扼兵,一一掷之一边,并且一一予以批评,弄得军队七零八落;于是,佛制比丘不得观看军阵,也不得观看游军象马势力。又有一次,迦留陀夷经过一所教学射箭的学校,那个教师是有名的箭手,迦留陀夷竟在其学生的面前,使他难堪。迦留陀夷拿起弓箭,天空正好飞过一隻鸟,他便射箭封住鸟的去路,而又不伤鸟的身体,逼得那鸟向上直飞,他便一箭射中,箭从肛门入,又从口中出,这种射技,看得那所射箭学校的全体师生,目瞪口呆;于是,佛又制定比丘不得故断畜牲之命。他们对于歌唱舞蹈与乐器的演奏本领,也是第一流的。有一次,六群比丘在一个园中的池内洗浴,他们偶以揩擦身体的砖块,边擦身,边敲击,竟然发出美妙的音乐来了,园外的人听了以为是天乐,所以很多的人群聚拥入园中,才知不过是六群比丘在洗澡;因此,佛制定比丘不得于浴时以任何东西揩擦。又有一次,有个戏班子演唱佛陀的事蹟,信佛的人都去欣赏,并让他们赚了很多钱,又演唱六群比丘的事蹟,外道以及不信佛的都去欣赏,也让他们赚了很多钱。因为这是出六群比丘的洋相,六群比丘很不高兴,他们六人,便化妆起来,拿着乐器以及做戏的各种道具,到那个戏班的对面,也作精采的节目演出,正因六群比丘的音乐及演唱技艺高人一等,故其锣鼓初响,便已万人空巷地前来欣赏了,因此,使那戏班的观众,跑得精光,使他们坐吃山空;于是,佛又制定比丘不得歌舞倡伎。 因此,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一中说:「此六众苾刍(即比丘),并多奇巧,所有技艺,无不善知。」又在卷四中说:「圣者六众,善闲音乐,至于歌舞,尤胜馀人。」 六群比丘对于教化的本领,也是令人敬佩的。他们若要教化谁,那便没有不受化的道理。有一次,他们为了争一口气,不让大众批评他们不为佛教出力,他们便公推阐陀去劝化一个从未信佛也根本不可能信佛的长者,那个长者根本不愿见到佛教的出家人,佛教的出家人也根本进不了他的门;但却接受了阐陀的感化,并为阐陀独资建了一座很大的寺院。至于跋难陀,如若对人说到布施法时,能使听者自割身肉相施。 再说,六众比丘的福力和威力也是很大的,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一六中说:「六众法尔,若怀忿怒,至王门时,王殿遂动。」 但是,六群比丘无不尊崇佛的教法,并也无不遵守佛的教诫。比如有一次,跋难陀以旧衣和外道换了一件贵价衣,外道回去被外道的同道识出,而要求跋难陀重行换回,跋难陀不允,外道求佛帮助,佛遣阿难尊者令跋难陀将外道之衣还归外道,跋难陀便说:「敬奉佛教,岂敢有违。」(《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卷二二) 六群比丘的名字是:难陀、跋难陀、迦留陀夷、阐陀、马师、满宿。现在介绍他们的事略如下: (一)难陀,又叫三文达多,性情多贪多瞋,但其善解算数、阴阳、变运、说法及论议等。据说死后生天。 (二)跋难陀,又叫优波难陀,性喜贪求,当他捨报时,他的遗产总值,达四十万两金,《根本百一羯磨》卷一○说:「所有资具,价值三亿金钱。」其才能虽也与难陀相等,但在六群之中,除了迦留陀夷,他是最活跃的一个,他也是一个外道的剋星,他教化外道而又苦迫外道。佛却教他不得如此。据说死后也是生天的。 (三)迦留陀夷,本是国王的大臣,又《毘奈耶》卷三注云:「迦留陀夷黑光也,阿难徒弟也。」当世尊出家以后,淨饭王派他去劝说,并希望他能将世尊迎还王宫;可是当他见了世尊,听佛说法之后,他竟也发心出家了。他的智慧很高,尤其对于在家妇女的劝化,特别有办法。但他的生性贪欲,除了根本YIN戒之外,僧残以下的YIN戒,差不多都是因他而制的。正因他好色多欲,故亦因了女人而证果,并也因了女人而横死。有一次,他到人间行化,走到一个婆罗门的家裡,为婆罗门的女儿看上了。他虽多欲,但他绝不破戒,所以没有答应婆罗门女的要求,于是他的大祸临头了,婆罗门女,反向她的父亲诬告他对她非礼之后,他便遭受了一顿毒打。并且押送到国王面前,被国王诃责了一番。他在受到这一击之后,便到舍利弗尊者之前,痛述遭遇,终于在舍利弗尊者的教诫之下,发勇勐心,而证阿罗汉果。证果之后,他又发心要度千家证入圣果;终于度到第一千家时,他便被人打死了,并且将他的尸体,埋在粪坑裡。那是因为那家的一个女人与外人私通,而被迦留陀夷撞见了,唯恐他会张扬出去,所以把他活活打死了。他虽证到了四果,但此乃係往昔的业报,正像目犍连尊者一样,虽称神通第一,仍不免死于外道之手。 (四)阐陀,他又叫车匿,他就是随从释迦太子夜间偷出城外的那个人,据《萨婆多论》所说,他是世尊异母所生的弟弟。他的性情多痴多瞋,直到佛入灭之时,还有人请示如何与他相处的问题,佛的指示是在必要时以默摈来对付他。但于佛陀灭度之后,他在阿难尊者处,证得了阿罗汉果。 (五)马师。 (六)满宿。马师与满宿两人,一是舍利弗的弟子,一是目犍连的弟子。《毘奈耶》卷二注云:「此二人佛从弟也」。卷三注则谓「六人皆从弟。」喜欢音乐、舞蹈、游戏,以及种植花草等事,生性多瞋多痴。均为执杖外道所杀,死后生于龙中。但是佛陀为他两人授记,他们已种独觉菩提,当来之世,必定能成独觉。 六群比丘到了晚年,自从迦留陀夷尊者证了阿罗汉果以后,他们不再有六个人了,马师与满宿死了,阐陀也「往憍闪毘国静缘而住」了,所剩下的,只有难陀与跋难陀,二人相依而住,并且也很老迈了。 最后,我们看六群比丘的后果:两人生天,两人证四果,两人将成独觉,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下堕的,可知他们的生活形态,只是大权示现,而非恶性比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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