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二、木香坪

　  从洱海边的小镇挖色到佛教圣地鸡足山的山路是一条朝山古道。多少年来，无论大理、丽江的土司权贵，还是洱海东西岸的白族百姓都是从这里上山朝圣的：清晨从挖色出发，傍晚到达鸡足山，恰好是一天的路程。不过由于行政区划的变迁和公路的修建，这条山路已经少有人走了。古道一路上多是山间的农舍和大片的松林，景色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平日里基本没有游客，只有赶马的山里人来往其间。

　　史晓芸正在爬整条山路最吃力的一段——“牛鼻子坡”，长约两三百米的一段陡坡。她爬了一半就气喘嘘嘘了，抬起头看见海尘坐在坡顶的大石头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回头向下看，小蔡和小谭还在坡底缓慢的移动。想想自己当年也是清大登山队的啊，现在怎么连这么没难度的小坡都这么费劲，心里觉得好笑，索性一屁股坐下来休息休息。

　　好久没有爬山了，不对，应该是到美国后就没爬山了，生物、计算机、金融、不停的换专业写论文，哪里有时间爬山。一转眼三十出头了，晓芸偶尔也会想，时间真是好快啊，自己究竟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无论怎样，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假期，要在云南好好转一转，换一换脑子。海尘这家伙看起来可是比过去滋润多了，也算是在尘世中找到了一个位置吧，他在挖色的客栈眼下似乎并不赚钱，只有两个游客，都被他拉来爬山了。

　　“别停下，爬上来的风景才好哩。”，晓芸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海尘在上面喊起来。

　　海尘说的不错，爬上土坡，再绕过一个山梁，就到了木香坪——这周围最高的一座山峰顶。看到这么大的一片高山草甸，人心里不觉也开阔起来，草甸上散落着大片红色、紫色的小花，没想到在这高山之巅竟有这般景色，清风拂来，刚才的劳顿也消了大半。

　　“看那边”，海尘指着大家爬上来的方向，大家回头望去，好一幅壮美的江山画卷！

        玉洱银苍的全景横空铺展开来，苍山巍峨似屏，洱海深碧如镜，气势恢弘，虽隔百里，尽在眼前，想不到这里正是观苍洱胜景的绝佳之地。再向东南方向看，鸡足山金顶一览无余，绝壁上一座白塔矗立，数点佛寺若隐若现于山林之中，又是一派天开佛国的神奇景象。

　　大家在木香坪午餐，吃着背上来的食物，喝着山泉，四个人闲聊。晓芸很想知道海尘这些年来的事儿，不过一时找不到切入的话题，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老同学的近况。小蔡是位佛教居士，大概想借这次到鸡足山旅游的机会让女朋友小谭了解一点佛法，一路上不停的介绍一些佛法的知识和神奇的故事。小谭本来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小蔡心情过于迫切，反而激起了一些逆反情绪，这对小情侣暂时陷入了僵局。小蔡只好转向海尘，他听说海尘也是佛教徒，想搬救兵，让海尘评评理。

　　海尘还是那副笑嘻嘻自得的样子，吃完午餐，躺在草甸上心满意足的晒着太阳。听到小蔡让他评理，他对小蔡说：“兄弟，你把佛法讲的那么高明和高尚，却不见得是别人的需要。别人不需要，你硬要给别人，那不是会有反感吗。这还有什么好评的？”小蔡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倒是一惊，不过细想想又不无道理。

　　“其实高明和高尚的言说只是一种工具罢了，你可以用，别的宗教也可以用，甚至政客、野心家，那些利欲熏心的人也可以用。你所引用的某老法师、某大居士的话，如果出于真心，或许有一定意义，但这种以对立的情绪来分别高下、强化自我的做法，从根本上说和佛法也没啥关系。”

　　小蔡刚开始还可以接受，可是听到后来海尘对很多人推崇的某老法师、某大居士都不以为然，很有点不平。小谭没想到海尘成了她的救兵，很有点得意。

　　小蔡还在想怎么反驳，晓芸这个时候插话对海尘说：“这么好的天气，我们也不急着走，不如你把这些年亲身经历的事儿说一说，大家若能借此了解一点佛法，也算满了小蔡的心愿；不成的话，就当听听故事，真实的总比虚构的有意思。”小谭当即说好，小蔡也没有反对。

　　海尘一下子坐了起来，吐出嘴里剔牙的草棍，对大家说“嗯，说点啥呢？我自己对佛法谈不到修证，没什么可讲的，但是我遇到的这些善知识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稀有了，他们的人生境界时时刻刻都在震撼着我，我就把这些年接触他们的经历说一说吧，或许对人有启发，讲讲倒是无妨的。”

　　“从哪里开始呢？晓芸我们最后见面是那年秋天在克利夫兰吧？”海尘问晓芸。

　　一下子牵动了往事，晓芸脑海里浮现出那年的瓢泼大雨和一幕幕场景，发怔地点点头说是。

　　“嗯，从那不久之后，我就回国了，就从短期出家开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