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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足宝顶山“报德经变”慈觉禅师宗赜溯源 |
 
大足宝顶山“报德经变”慈觉禅师宗赜溯源 ——探宗赜生平及其与宗颐异同辨 陈明光 重庆大足石刻艺术博物馆 重庆 大足 · 402360 宝顶山石窟位重庆大足县东北面15公里的宝顶镇。它是南宋赵本尊(智凤)于淳熙至淳年间(1174—1252年)营造的以圣寿寺左右的大、小佛湾为中心、造像近万尊的密教道场。1961年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9年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报德经变”全称《报父母恩德经变》,表现的是唐人撰的《报父母恩重经》流传川滇的《报父母恩德经》版本的变相。宝顶大小佛湾内各置一铺,石窟群中仅此一处,故学界注目,但在本世纪前学贤多以《父母恩重经变》称道。鉴于此,笔者撰就《宝顶山〈报父母恩德经变〉辩正》拙文(待刊)进行讨论,由于足限篇幅,对经变刻“十恩德颂”的作者宗赜其人其事未曾理喻。 宗赜是宋世云门著名高僧,世称“慈觉禅师”。然历史文献见载慈觉的名字有宗赜、宗颐之异,祖籍有洺州、襄阳之别,宗派前贤有禅、净二门之说,且古今无一文献述其生平、道其所终。宝顶石刻宗赜熟是?故拟题探索。 一、宝顶“报德经变”与慈觉宗赜 宝顶大小佛湾两铺变相构图大同。小佛湾经变龛洞较小,有图无文。大佛湾摩崖规模宏大,图文并重。本文讨论的慈觉宗赜即铭刻大佛湾龛中。 1.大佛湾“报德经变”与宗赜“十恩德颂”。 大佛湾位圣寿寺左下山湾,形似马蹄,长约500米,东南北三面凿像,通编为31号。“报德经变”位北岩中部,编为第15号,高700、宽1450厘米(以下长度以厘米为单位,略“厘米”2字)。凿像3层,计44躯(图1)。刻写经偈颂文19件,刻碑石14方,计1053字[1]。简述如下: 上层:横列七佛胸像,高177左右; 中层:图文并举设像11组。正中设一对年轻夫妇于七佛前 “投佛祈求嗣息”(图2),足下碑刻:“赐紫慈觉大师宗赜颂曰:古佛未生前,疑然一相圆。释迦犹□会,迦叶岂能传。父母同香火,求生孝顺儿。提防年老日,起坐要扶持。父母皆成佛,绵绵法界如。尔时心愿足,方乃证无余。有得非为得,无功始是功。一轮千圣外,元是旧家风。”其左右(东西),左单右双数,从中至两侧序列报父母的“十恩德”图颂,各5组: 左组第一图:设孕妇坐像,侍女奉食。顶上碑刻:“第一怀担守护恩。禅师颂曰:慈母怀担日,令身重若□。母黄如有病,动转亦身难。 左组第2图:设夫妇面立,抱小儿逗玩。顶上碑刻:“第三生子忘忧恩。慈觉颂曰:初见婴儿面,双亲笑点头。从前忧苦事,到此一时休。” 左组第3图:设母亲侧卧于床边,抱儿子撒尿。顶上碑刻:“第五推乾就湿恩。 慈觉颂曰:干处□儿卧,儿身□□睡。仰推慈母□,诸佛亦何偏。” 左组第4图:设母亲坐地上圆盆边洗濯,小姑抱小孩于母头上逗玩。顶上碑刻:“第七洗濯不尽恩。慈觉大师颂曰:小儿□□□,襁褓□时干。孩子无□□,慈心不□□。儿身多秽污,洗洁□□□。父母年需日,谁供一勺汤。” 左组第5图(至龛东边):设年老夫妇送儿子远行于路旁惜别情景。足下碑刻:“第九远行忆念恩。慈觉颂曰:乳下为儿时,三年岂离怀。如何千里外,出必告□□。恐倚门庐望,归来莫太迟。”。 右组第1图:设侍女搀扶产妇立像,下蹲接生婆,面立巫师。顶上碑刻:“第二临产受苦恩。慈觉颂曰:□□慈亲苦,□人眼泪□。方知恩力重,能取出胎时。慈父闻将产,空惶不自持。□生都未□,头耳皱双眉”。 右组第2图:设母亲坐像,抱手拿圆饼的幼儿坐于左腿上,正努嘴欲喂儿子食物(图3)。顶上碑刻:“第四咽苦吐甘恩。慈觉颂曰□□儿子吃,□□自家餐。不□知恩少,他时报德难”。 右组第3图:设母亲袒胸露奶坐像,穿开裆裤的儿子偎立母怀前吃奶(图3)。顶上碑刻:“第六乳哺养育恩。慈觉禅师宗赜颂曰:乳哺无时节,怀中岂暂离。不愁脂肉尽,惟恐小儿饥”。 右组第4图:设父母为儿子结婚杀牲宴亲朋(图4)。顶上碑刻:“第八为造恶业恩。古德颂曰:养儿方长大,婚嫁是寻常,筵席多杀害,罪业使谁当”。 右组第5图:设成年儿子端跪年迈父母面前(图5)。右侧碑刻:“究竟怜悯恩。颂曰:百岁 唯忧八十儿,不舍 作鬼也忧之。观喜怒常不犯慈颜,非容易从来谓色难。” 下层:从左至右摩崖刻经偈戒文7方,5方节录《报父母恩德经》,2方刻偈戒。龛右端刻“地狱变”图,设狱卒及2受刑人。左下碑刻偈语,20字。 2.宗赜其人讨论 大佛湾“报德经变”颂词中有9处出现“慈觉禅师宗赜颂曰”。关涉造像轨范,故前贤论道。 首先提出的是龙晦先生,他说:《茅亭客话》中的这个慈觉很可能就是大足《父母恩重经变》的慈觉[2]。继在《关于大足佛教石刻两则跋文》[3]中又考订为《宋史?艺文志》载的宗颐?并云:宗颐师从长芦法秀,是净土宗宗颐,襄阳人。 次是胡文和先生,他也认为:颂词的作者似《茅亭客话》卷三的大觉禅师,师名慈觉,字法天[4]。 三是侯冲先生,他著文论道:四川绵竹大中祥符寺住持思觉集《孝顺设供拔苦报恩道场仪》载的“释宗颐,母陈氏”,与《莲宗宝鉴》载的“师讳宗赜,号慈觉,襄阳人”是同一人,即长芦慈觉禅师,亦是大足石刻题记的慈觉禅师[5]。 四是马世长先生说:“十恩德赞文选用的是四川僧人慈觉大师宗赜的作品”[6]。 再就是刘贤高先生的《大足宝顶大佛湾第15号龛镌“慈觉大师”考略》[7]。他考出有5个慈觉,认为《五灯会元》、《莲宗宝鉴》载的宗赜慈觉与宝顶铭文慈觉大师相同,同是真州长芦慈觉,异在一曰洺州孙氏子、一曰襄阳人,“恐有一误”。 二、宝顶石刻“赐紫慈觉禅师宗赜”溯源 大佛湾“报恩德经变”有9处提及慈觉禅师,有2处题名宗赜,其中《投佛祈求嗣息》刻其全称:“赐紫慈觉大师宗赜”。先年的《大足石刻内容总录》作“宗馈”,误[8]。 学贤探讨的慈觉禅师有多个,但经过讨论多订为“真州长芦慈觉”。然文献记载慈觉的名字又有宗赜、宗颐之别,祖籍又有洺州、襄阳之异,也还有曰为“四川僧人”的。孰是?论者各持一说。特别是龙晦先生据《宋史》158《艺文志》载“僧宗颐《劝孝文》二卷又《禅苑清规》十卷”云:看来当据《宋史》作宗颐,它既与大足石刻同?又与《乐邦文类》的《观无量寿佛经序》题名同。他提出的理由有三:一是《五灯会元》云门宗下列之宗赜系长芦应夫的法嗣乃洺州人,与从长芦秀净土宗之宗颐乃襄阳人不同,似当判别为二,不宜合而为一。他说:“《中国佛学人名词典》就把宗赜、宗颐误合为一”;二是《乐邦文类》提出净土继祖第五祖名宗赜,可知刻《大正藏》时连名子叫宗赜或宗颐,也未能定。尊为净土继祖第五祖者当为《劝孝文》之作者宗颐;三云石刻颂文都刻在龛上方,在下面是难以辩认的。馈、赜形近,赜、颐形近,故相互错乱如此[3]。 总观学贤讨论,总觉理喻欠然。笔者不揣浅陋,续作如下探讨。 1.文献见载的慈觉宗赜、宗颐 笔者检索的文献有8宗,著载慈觉禅师言行的有24条,其中名曰“宗赜”的21条,名曰“宗颐”的3条,但名字虽异而举事相同。为辩其异同、正误,现节要移录于后,以便读者阅辩。 1.1 北宋灵芝元照《芝园集》载2条[9]: (1)《长芦赜禅师文集序》云:“赜老禅师,河北洺水人。少业儒文,晚从释氏。志节超迈,学问宏博。遍历丛林,饱参宗匠。天机既泄,学众云从。三处住持,六时精苦。门墙壁峻,规矩霜严。著述盈编,播流寰海。传文有日,尚待持疑。比得斯文,喟然惊叹。不意后世忽有大乘师耶……”。 (2)元照在举评《莲华盛会序》等文后写道:“噫!正道难闻,知音罕遇。方图疑扣,以尽所怀。俄闻暮秋,奄归真寂。沈呤感慨,长吁永日。惜乎!得非吾道衰替,不使真善知识久住耶?古人有言,百年影俎,千载心在。览师集者,则禅师之心可鉴矣!” 1.2 南宋绍兴王日休《龙舒增广净土文》载3条[10]: (1)卷第六:“《劝孝子》 长芦赜禅师作《孝友文》百二十篇。前百篇言奉甘旨,为世间之孝。后二十篇劝父母修净土,为出世间之孝……。” (2)卷第十一:“《真州长芦赜禅师劝参禅人兼修净土》 ……元祐四年冬,宗赜夜梦一男子鸟巾白衣……揖谓宗赜曰:欲入公弥陀会,告书一名……赜取莲华胜会录秉笔问曰:公何名?曰普慧。宗赜书已,白衣者又云:家兄亦告上名。宗赜问曰:令兄何名?云普贤。言讫遂隐……”。 (3)卷第十一末注:“右赜禅师语,见《劝化集》中。” 1.3 南宋庆元,沙门宗晓《乐邦文类》、《乐邦遗稿并序》载9条(赜7、颐2条)[11]: (1)《文类》卷第二:《观无量寿佛经序》题名:“慈觉禅师宗颐。” (2)卷第二:“《莲华胜会录文》 慈觉禅师宗赜……元祐四年冬,宗赜夜一男子……(文与龙舒大同)普贤变名易号不知谁何?” (3)卷第二:《念佛防退方便文》题名:“同前。” (4)卷第二:《念佛回向发愿文》题名:“同前。” (5)卷第三:《莲社继祖五大法师传》:“……五宗赜师者,师赐号慈觉,元祐中住真州长芦寺,宗说俱通……海众云臻……乃遵庐阜之规,建立莲华胜会……感普贤普慧二大菩萨预会,证明胜事……灵芝称为近代大乘师……继远为祖,孰曰不然乎。” (6)卷第五:《劝念佛颂》题名:“慈觉禅师宗赜。” (7)卷第五《西方净土颂》题名:“同前。” (8)卷第五《净土咏史》:“西湖居士李济……长芦慈觉禅师:发明五感制高文,要使群盲识净因。况感普贤并普慧,莲华胜友益归仁”。 (9)《乐邦遗稿》卷下:《劝父母念佛为出世间孝》 “龙舒曰:长芦颐禅师作《劝孝文》百二十篇……。” 1.4 南宋淳祐,普济《五灯会元》卷第十六长芦应夫法嗣:“真州长芦宗赜慈觉禅师,洺州孙氏子”[12]。 1.5 南宋咸淳,志磐《佛祖统记》载2条[13]: (1)卷第二十七《往生高僧传》:“宗赜住长芦,作莲华胜会录,劝人预名念佛,忽梦白衣士谓曰……师劝修净土颂有云:三界炎炎如火聚,道人未是安身处……此颂最在人□(注:《莲花胜会录》文及《净土颂》、《十六观颂》,并见所著《苇江集》)。住普会时,迎母居方丈东室,劝念佛。临终前一日,师梦母谓曰:我见尼师十余人来召。师曰此乃往生之祥也。” (2)卷第二十八《往生高尼传》:“念佛道者陈氏,赜禅师之母。师往广平普会,迎侍方丈东室,剪发为出家相,朝夕念佛,四众称为道者。后病中,集缁鸣磐,念佛两日,忽合掌瞻像,泊然而化。明日顶温,面色鲜白。师前一日梦母谓曰……至是果然。 1.6 元代大德,僧普度《庐山莲宗宝鉴》载5条[14]: (1)卷第一:钱士升《莲宗宝鉴序》:“禅净二门,分祖各帜,几同敌国矣。慈觉赜禅师有营田开库之喻,各随所好,皆得如心……。” (2)卷第一:优昙普度《庐山莲宗宝鉴叙》:“……长芦慈觉赜禅师结莲花胜会……予翘心净土,探赜先宗,编辑要言……凡一十篇。” (3)卷第一:《孝养父母》:“……赜禅师云:孝之一字,众妙之门。佛语以孝为宗,佛经以孝为戒。” (4)卷第三:《念佛参禅求旨说》:“慈觉赜禅师云:念佛不碍参禅,参禅不碍念佛。法虽二门,理同一致……溪山虽异,云月是同。可谓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门首透长安。” (5)卷第四:《辩远祖成道事》:“长芦慈觉禅师:师讳宗赜,号慈觉,襄阳人也。父早亡,母陈氏,鞠养于舅氏。少习儒业,志节高迈,学问宏博,二十九岁礼真州秀禅师出家……元祐中住长芦寺,迎母方丈东室……日以勤志,始终七载……制《劝孝文》列一百二十位……建莲花胜会……感二大士幽赞……远近皆响化焉。” 1.7 《宋史》第一百五十八《艺文志》:“僧宗颐《劝孝文》二卷,又《禅苑清规》十卷”[15]。 1.8 明代,明河《补续高僧传》卷第十八:《长芦赜禅师传》:“宗赜,襄阳孙氏子。父早亡,母携还舅家,鞠养长成……二十九岁幡然曰:吾出家矣。遂往真州长芦,从秀圆通落发,学最上乘。未几秀去,而夫继师,得旨于夫,遂为夫嗣,而绍长芦之席。一法窟父子,接踵弘阐者三世,云门之道大震,江淮之间几无别响……师性孝,于方丈侧别为小室,安其母于中,劝母剪发持念阿弥陀佛号。自制《劝孝文》,曲尽哀恳。师虽承南宗顿旨,而实以净土自归……未详所终”[16]。 2. 慈觉宗赜、宗颐异同辨析 审视文献见载的宗赜、宗颐,实为长芦慈觉禅师宗赜一人。宗颐,乃刊宗赜之误。 本文涉猎文献载名“宗颐”的有3条:《乐邦文类》的《观无量寿经序》题名;《乐邦遗稿》引“龙舒曰”宗颐作《劝孝文》;《宋史艺文志》载颐作《劝孝文》和《禅苑清规》。又查得2条:明《释氏稽古略》卷四“元祐四年”条云:“冬十月,真州长芦院禅师宗颐,与当时名胜结莲花净土念佛社”[10](《大正藏》49册877页);明《续传灯录》卷十二:长芦广照应夫禅师法嗣下载:“真定府洪济宗颐禅师,姓孙氏沼(洺)州人……待制杨公畏请师出世说法……镇州萝葡头,声名播天下”([10]《大正藏》51册539页)。本文前举“宗颐”之名事,除寿经《序》题名外,其余宋元明人著述通曰是“宗赜”。如《禅苑清规》,当今任继愈主编的《佛教大辞典》说得最清楚不过了。《典》曰:宋宗赜撰,完成于崇宁二年。元符二年访诸丛林,历时五年完成。见载日本《卍字续藏》[17]。特别是《劝孝文》,《大正藏》第47册271页载绍兴龙舒净土文云:“长芦赜禅师作《孝友文》百二十篇”,而同册249页的《乐邦遗稿》却云:“龙舒曰,长芦颐禅师作《劝孝文》百二十篇。”这显然是刊误,不是学贤说的“刻《大正藏》时连名字叫宗颐,或宗赜,也未能定”,而是“赜、颐形近”,刊校不善所致。类似刊误,同册载宗晓的《乐邦文类》中都还有。如海虞严《乐邦文类序》云:“梓宋晓师所集《乐邦文类》,乞予言辩其卷”[18]句中的“宋晓师”,不言而喻,是“宗晓师”之误无疑。海先生是吏部尚书,与宗晓又是同乡,恐不会连名字都没弄清楚吧?显然亦因是“宗、宋”形近刊误所致。 《乐邦文类、遗稿》刊误宗赜为宗颐,是笔者所见的宋人著述中最先的误例,也是仅见的两条误出。《宋史?艺文志》是否缘此而云然?或亦因是刊误所致?尚不得知。世知,《宋史》“资料剪裁,史料考订,讹舛颇多”[19]。所以依此为据判断一事物要慎重对待。《宋史》作为正史刊误出“宗颐”,对后来的元明人、乃至近现代人曰“宗颐”的著述,恐不无影响。但明人笔下的宗颐大都云是“长芦应夫法嗣”,“真定洪济宗颐”,无一例判“颐”为“净土宗人”。 近现代佛学家大都判宗赜、宗颐是同一人,并将二者合而为一。如20世纪90年代,日本学者忽滑谷快天著《中国禅学思想史》[20],即将赜、颐合而为一。但欠然的是,他把众多宋元明人著载的“宗赜”,统一名为“宗颐”,又未进行理喻,不能不有“千虑一失”之嫌。 3.宗赜倡修净土,并非净土门人 元丰间(1078—1085年)宗赜29岁年,投真州长芦法秀出家受具。元丰七年(1084年)东京法云寺成,秀应诏出世为开山第一祖,“云门宗风由是兴于西北,士大夫问道者多”[21]。法秀先后应诏出世真州长芦、东京法云,乃云门著名高僧。前贤有云:师从秀者乃“净土宗宗颐”,这不仅与法秀的宗风不合,亦无文可征。法秀、应夫同是天衣义怀法嗣,秀去,赜从应夫,情理皆然。由因文献刊误,而把赜、颐分为云门、净土之人,实无从稽考。 《乐邦文类》尊为继远第五祖者,载名也是宗赜,非宗颐。既是“尊为”,就不一定是本门中人,恐正因是禅门高僧“劝参禅人兼修净土”之故。其如钱士升在《莲宗宝鉴序》中云:“禅净二门,分祖各帜,几成敌国,慈觉赜禅师有营田开库之喻,各随所好,皆得如心。此亦方便和会之谈耳”[14]。实际上宗晓在《莲社继祖五大法师传》中已言明:五宗赜师者,师赐号慈觉,元祐中住真州长芦寺,宗说俱通……海众云臻……乃遵庐阜之规,建立莲华胜会……灵芝称为近代大乘师……继远为祖,熟曰不然乎。至是当明,先后从云门法秀、应夫,普劝道俗修净土,皆长芦慈觉宗赜,宗颐乃刊误所致。明河述评:“师虽承南宗顿旨,而实以净土自归”,但也未说是净土门人。 4.宗赜河北洺州人,湖北“襄阳人”说误 凡宋人著述大都云:宗赜河北洺州人。北宋元照《芝园集》:“赜老禅师,河北洺水人”,南宋普济《五灯会元》:“真州长芦宗赜慈觉禅师,洺州孙氏子。”时近则真。 宋世洺州,别称广平郡,建隆元年(960年)升为防御,隶真定府,辖永年,鸡泽等5县,治永年[22]。其境相当于今河北邯郸市及鸡泽、永年等县[23]。 志磐《佛祖统记》:“师住广平普会,迎母方丈东室劝念佛”。“广平”即洺州,普会(寺院)疑在州治永年县境,赜师就近迎母侍奉东室,理顺情通。《莲宗宝鉴》说:“元祐中住长芦寺迎母方丈东室?”时赜方住长芦,远从河北迎母至真州长芦,总觉欠然。 《中国禅学思想史》亦曰:“颐洛(洺)州(河北西路)永年人……待制杨畏,请颐于真定府笑济(笔者注:《续传灯录》作“洪济”)禅院出世,曾宅奏赐椹服,号慈觉禅师”[20]。 真定府,五代唐改镇州置,治真定(今河北正定)。北宋庆历八年(1048年)置真定府路,路治真定府[24],“统真定府磁相邢赵洺六州”[22]。于是不难想见,宗赜“赐紫,号慈觉禅师”是在元祐住长芦寺之后,应请返梓出世真定笑(洪)济禅院(与“普度”寺是否为一?),杨待制宅奏赐号名世。这时迎母至家近寺院东室念佛,就在情理之中了。于是互证宗赜是洺州人无疑。 宗赜出世故土真定洪济禅院,除明《续传灯录》载“真定府洪济宗颐(赜)禅师”外,另一旁证是俄藏西夏(宋)黑水城文献《慈觉禅师劝化集》[25],是洪济门人普惠编录集成,收录《莲池胜会录文》、《廛中佛事》等17篇,题名“镇阳洪济禅院慈觉和尚劝化文并偈颂”。虽未直书宗赜名,但对照宗赜遗著《廛中佛事》,即可明证。嵩山少林寺初祖庵黄庭坚《达摩颂碑》阴,碑首横书《长芦慈觉赜禅师〈廛中佛事〉碑》,碑文首行曰:“真州长芦赜禅师廛中佛事”,碑末云:“政和四年(1114年)□月二十四日,少林寺住持嗣祖赐紫沙门惠初记并书”[9]。仅此可证,《劝化集》题名的“镇阳洪济禅院慈觉和尚”,即长芦慈觉宗赜无疑。宋世镇阳乃河北西路镇州的别称,唐元和十五年(820年)改恒州置镇州,治真定(今正定),后升为真定府,即宗赜出世说法的洪济禅院所在。由宋《劝化集》证,明《续传灯录》云:杨待制请赜禅师出世故乡真定洪济说法为是。宋明文献互证:宗赜出世的真定禅院应名“洪济”,《中国禅学思想史》曰“笑济禅院”?疑误。 《劝化集》前刊:“朝请大夫,前通判成德军府事,上柱国,赐紫金鱼袋崔振孙序云:“实际地理,不受一尘。语言道断,千圣不传……慈觉禅师,传正法眼,久坐道场,其为偈颂文赞,莫不直指佛心,发挥道妙,足以开人天耳目,为苦海之津梁,门人编录集成,属余为序。余素知师者,义不得辞,于是乎书。崇宁三年(1104年)九月初八日,序”。 “成德”,唐方镇名,治恒州(元和改置镇州),州治真定(今河北正定)。五代升为真定府,宋庆历升为真定路[26]。宋人好古称,崔通判故云真定军府事为“成德军府事”。崔通判《序》证,宗赜应请出世洪济说法,时为崇宁之前。王日休在莲社继祖传末云:“右赜禅师语见《劝化集》中”。说明:宗赜洪济门人崇宁三年集刊的《劝化集》,王日休绍兴间已读到,故云。进而确证 ,《劝化集》题名的“慈觉和尚”,是宗赜无疑! 据上探讨,宗赜,河北西路真定府洺州永年人,当无疑异。《续传灯录》曰“沼州人”?《中国禅学思想史》曰“洛州人”?考古今不置沼、洛二州,是因“洺、沼、洛”形近,刊误之故。元、明《莲宗宝鉴》、《补续高僧传》云“襄阳人”?对照宋人证言,恐属误云。至于“净土宗宗颐襄阳人”说?恐更为无稽揣想。 5.大佛湾“报德经变”之慈觉宗赜即长芦慈觉禅师 大佛湾“十恩德颂”刻之“赐紫慈觉大师宗赜”,与出世洪济说法“赐椹服,号慈觉禅师”的宗赜,是同一人无疑。宋史上亦无第二个“赐紫慈觉禅师”。 宗赜是以孝著闻的云门高僧,又被尊为“莲社继远五祖”,《补续高僧传》说他“绍长芦之席”,门人踵世增华,云门之道大震,江淮几无别响,足见其影响深远。南宋孝宗世,四川绵竹大中祥符寺住持思觉撰集“十报恩仪”,即引述宗赜的《孝行录》及前贤的相关著述而成。元照说他“著述盈编”,其《劝孝文》、《念佛颂》等著在川滇流传无疑。 赵智凤“奉母最孝”。他营造石窟“刻石追孝”,采用当世盛传的宗赜著述,理属自然。查大佛湾造像,赵氏不仅采用“宗赜颂曰”为“报德经变”的“十恩德颂”,还有宗赜的《劝世念佛颂》等刻示“观经变”,即是明证。 “观经变”与“报德经变”并列北岩,通编第18号。高600,宽2160,是石窟群中最大的一铺净土变。位龛下部正中并刻两通七言颂:右通刻石高86,宽195。文竖写22行,44句,308字,无题目。前首4句:“三界炎炎如火聚,道人未是安身处。莲池宝土乐无穷,收拾身心好归去”[27]。这4句,与《乐邦文类》卷第五载的宗赜《劝念佛颂》(竖写8行16句)前4句大同,仅第3句意同字异,曰:“莲华胜友待多时”。志磐说:“师述劝修净土颂,有云:三界炎炎如火聚……此颂最在人□”[13]。这显似采用宗赜颂韵撰刻而成;左通石高77,宽128。竖写24行,324字[27]。首行题名:“普劝持念阿弥陀佛”。末行:“幸知仁者,信受奉行”。正文22行,44句。前20行40句,与《乐邦文类》卷第五,位《劝念佛颂》后、“失作者名”的《劝世念佛颂》[28]全同,也是竖写20行40句。如前4句:“浮世生身事若何,犹如春燕累巢窠。波波役役营家计,不如随分念弥陀”(图6)。这显与遗存“乐邦”卷五的《劝世念佛颂》出自一个母本。后2行4句:“念佛持经福最多,不持不念罪恒河。如来金□亲宣说,普劝众生解网罗”。这又显似赵氏撰刻,韵文、旨趣皆与前不同。审视大佛湾龛刻变文,除《牧牛图》题刻“杨次公证道牧牛颂”,“报德经变”题名“宗赜颂曰”外,别未发现其他来源。这通“失作者名”的《劝世念佛颂》,与《乐邦文类》卷五的《劝念佛颂》的旨趣、韵味皆同,疑是宗赜的佚名著。赵本尊把宗赜的“三界炎炎”变文和《劝世念佛颂》一并刻写在龛的要位,普劝世人念佛,从而亦证:大佛湾“报恩德经变”刻的:“赐紫慈觉大(禅)师宗赜”,即“长芦慈觉禅师宗赜”无疑。 综上溯源明证:宗赜,北宋河北真定府洺州(广平郡)永年县人。俗姓孙,母陈氏。少业儒文,晚从释氏。元丰中(1078-1085年)29岁年,投真州长芦圆通法秀落发受具。元丰七年(1084年)秀去,师从广照应夫,遂为夫嗣。元祐中(1086-1093年)住长芦寺,建莲华胜会,四年(1089),夜梦二大士幽赞,扬名。嗣后,应待制杨畏请出世真定府洪济禅院说法,奏赐椹服(椹同葚,桑树果,熟呈黑紫色。“椹服”,即“赐紫”的别称)号慈觉禅师,名世。《续传灯录》云:“镇州萝卜头,声名播天下。” 《佛祖统记》:宗赜住广平普会时,迎母侍方丈东室念佛,自谓报亲之心尽矣,乃制《劝孝文》120篇,曲尽哀恳。至是以孝著闻。 宗赜“著述盈编,流播寰海”。今有文可征者:一是历时五年,访诸丛林,至崇宁二年(1103年)完成,现载日本《卍字续藏》的《禅苑清规》;二是洪济门人普慧编集,崔通判崇宁三年作序,载俄藏黑水城文献的《慈觉禅师劝化集》;三是由祖大等门人编辑,序于大观三年(1109)年,现藏韩国的《慈觉禅师语录》[29];四是政和四年,少林“佛灯大师”惠初书刻于初祖庵的《长芦慈觉禅师〈廛中佛事〉碑》;另即《芝园集》云的《长芦赜禅师文集》,疑是赜禅师去世不久集刊,故元照有曰:“俄闻暮秋,奄归真寂。” 今据宗赜有纪年可征的行事和著述,可窥得其的生卒年限: 宗赜,元丰29岁年投长芦法秀出家,“未几(元丰七年)秀去”,意为时间不长,不妨订为元丰五年(1082年)从秀落发。若是?宗赜的生年当在皇祐五年(1053年)前后。 宗赜崇宁二年完成《禅苑清规》,其时健在无疑。崇宁三年崔通判作的《劝化集》序,无一字涉其圆寂意。大观三年序的《禅师语录》,现藏韩国不详。政和四年刻于少林初祖庵碑的《廛中佛事》,此是与宗赜同代同道的惠初大师亲自记书的,按一般常规,碑刻友人著述多在其身后,含带纪念意义,这时宗赜当已去世。元照《芝园集》云:师“三处住持,六时精苦”,意在六旬左右去世。似此,赜禅师在政和三年(1113年)圆寂,此又未必无据也。少林佛灯大师政和四年书刻《廛中佛事》碑纪念,也就绝非偶然了。 本文探索如无大误,宗赜生平,不妨作如下认识: 宗赜(1053-1113年),河北西路洺州永年人。元丰五年长芦出家受具,元祐中住长芦寺,嗣后至政和三年间,返梓住“广平普会”,出世真定洪济说法,“赐紫号慈觉禅师”,世称长芦慈觉禅师。其间迎母侍普会东室七载,又制《劝孝文》曲尽哀恳,以孝著闻于世。宝顶山大佛湾第15号龛“十恩德颂”刻之“宗赜颂曰”,疑赵氏即采自宗赜《劝孝文》。 宗赜师承南宗,然不守门户之见,宋时禅、净二门,时如《莲宗宝鉴序》云“几同敌国”。赜以“营田开库”为喻,论说“念佛不碍参禅 ,参禅不碍念佛,法虽二门理同一致……念佛参禅各求宗旨,溪山虽异云月是同”,从而获得禅、净二门的拥戴,被尊为莲社继远五祖。宝顶大佛湾“观经变”的《普劝持念阿弥陀佛》等变文,亦应似宗赜的佚名著为是。视宝顶“观经变”的《十六观颂》与藏经大异,是否赵氏亦采自宗赜《苇江集》(已佚)中的《十六观颂》?有待探索。 宗赜著述,早在其生前已被门人撰集传颂,俄藏黑水城文献的《劝化集》,韩国高丽大学藏的《慈觉禅师语录》等则是。其身后集刊的《长芦赜禅师文集》,其如灵芝元照赞云:“览师集者,则禅师之心可鉴矣!” 宗赜“六时精苦”早去,令灵芝元照感叹不已。元照政和六年(1116年)方逝,生平著述百余卷,言赜身事,持之有故。 2004年5月30日22时稿 8月初吉日修改稿 注 释: [1] 《大足石刻铭文录》(第二编),98—103页,重庆出版社,1999年版 [2] 《大足佛教石刻〈父母恩重经变相〉跋》,《世界宗教研究》,1983年第3期。 [3] 《中华文化论坛》,1996年第4期。 [4] 《大足宝顶〈父母恩重经变〉研究》,《敦煌研究》,1992年第2期。 [5] 《宗赜〈孝行录〉及其与大足石刻宝顶劝孝石刻的关系》,台湾《中国佛学》第2卷第2期,1999年。 [6] 《〈报父母恩重经〉与相关变相图》,《宿伯先生八秩华诞纪念文集》563页,文物出版社,2002年版。 [7] 《大足石刻研究文集》③,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版。 [8] 刘长久胡文和李永翘《大足石刻内容总录》198页,《大足石刻研究》476页,四川省社科院出版社,1985年版。 [9] 温玉成、刘建华《佛教考古两得》,《佛学研究》,2002年总第11期,356-358页。 [10] 《大正藏》第47册,27 1、283、285页,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99年版。 [11] 同注[10],167、177-178、192-193、219、224-225、249页。 [12] 《五灯会元》下,1071页,中华书局,1984年版。 [13] 同注[10]《大正藏》,第49册,278、287页。 [14] 同注[10]《大正藏》,第47册,302、304、306、318、324页。 [15]《二十五史·宋史》上,648页,上海古迹出版社,1988年版。 [16]《高僧传合集·补续高僧传》,724页,上海古迹出版社,1991年版。 [17]《佛教大辞典》1227页,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12月版。 [18] 同注[10],148页。 [19]《辞海》(中),2304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版。 [20],[日]忽滑谷快天著 朱谦之译《中国禅学思想史》,535-538页,上海古迹出版社,1994年5月版。 [21] 同注[20],478-479页。 [22] 同注[15],《宋史?地理志》,293页。 [23] 同注[19],《辞海》(上),210页“永年县”条;(中)1931页“广平郡”条,2131页“洺州”条。 [24] 同注[19],《辞海》(上),323页,“真定府路”条。 [25] 《俄藏黑水城文献》第3册,82-126页,上海古迹出版社,2000年版。 [26] 同注[19],《辞海》(下),3785页“成德”条,3946页“镇州”条。 [27] 同注[1],128、127页。 [28] 同注[10],221页。 [29] 榷明宏雄《宋元版禅籍的研究》,56页,大东出版社,1993年8月10日初版。 《大足宝顶山“报德经变”慈觉禅师宗赜溯源》 图版 图1:大佛湾“报恩德经变”全景 图2:投佛祈求嗣息图文 图3:第四咽苦吐甘恩图文 第六乳哺养育恩图文 图4:第八为造恶业恩图文 图5:第十究竟怜悯恩图文 图6:观经变《普劝持念阿弥陀佛》拓本 (刊载《佛学研究》总第13期 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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