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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多才多艺,既是诗人,又是画家,而且还通晓音乐。多方面的艺术才能使他具备敏锐而灵动的艺术感觉,又加之他对禅理的体悟,创作了大量意境浑厚而又冲淡空灵的优秀诗篇,代表着唐代诗歌优美宁静的一面。 王维(701—761),字摩诘,太原祁(今山西祁县)人。出身子官僚地主家庭,他的高、曾、父三代都做过司马,弟王缙曾任代宗朝的宰相。王维也一直在朝廷担任官职。张九龄为相时,他曾被提升为右拾遗,后迁监察御史。“安史之乱”时,玄宗奔蜀,王维扈从不及,被迫受伪职。两京收复后,在其弟王缙的一再保谏之下,授太子中允,后,又迁至尚书右。丞。 自张九龄罢相后王维就一直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先后在终南山(今山西省蓝田县境内)、辋川(位于今终南山北麓边陲)隐居。这一方面因为他仕途遭遇不顺,另一方面也与他倾心佛教,并积极参与修行活动有关。王维自早年起就信仰佛教,始习北宗禅,后来则倾向南宗。他和僧人来往密切,“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玄谈为乐。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王维《责躬荐弟表》)。经常和名僧切磋佛理,又积极参与修行实践,因此对佛教特别是禅宗有亲身的体验。他的许多诗歌,如《荐福寺光师房花药诗序》等都直接表现了他对佛理的体会。而且他还擅长把宗教感情转化为诗思,创造出空灵、幽远的诗歌意境,别有一番“澄澹精致”(司空图《与孪生论诗书》)的韵味,从而在诗歌创作上作出了新的开拓。 王维在生前就有“当代诗匠,又精禅理”(苑咸《酬王维序》)的赞誉。后人也常对他精通佛学与创作诗歌的关系作出评论,清代徐增曾说:“摩诘精大雄氏治学,篇章字句,皆合圣教。”又说:“诗到极则,不过是书写自己的胸襟。”(《而庵诗话》)指出了王维抒写胸臆和精通佛学的关系。他的许多诗歌,如《鹿柴》、《辛夷坞》、《过香积寺》等都是在构思过程中借鉴了对禅的认识和禅表现方法,从而蕴涵了丰富的禅趣。下面将要介绍的《终南别业》就是其含有浑成禅意的名作之一: 中虽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肘,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这是一首五言律诗,作于诗人在终南山隐居之时。诗题中的“别业”即指别墅,王维在开元十六年(729)后从道光禅师习佛,后常隐居在别墅中研习佛法。首联起笔自然,把诗人隐居的原因娓娓道来,是因为从中年起就倾心佛法,到了晚年就隐居在终南山下。“中岁”指中年;“颇”,很;“好道”指诗人倾心于佛法;“家”,名词作动词用,居住、定居的意思;陲,指山脚,点明隐居别墅的位置。诗人在这里强调中年,实际上是与他自身的际遇联系在一起的,开元二十四年(737),王维36岁,对他有拔擢知遇之恩的贤相张九龄被罢相,给他很大的打击,佛教僧侣多有高蹈绝尘,乐住山林的,故诗人在山里的别墅中每日颂佛以平心绪。句中的“颇”字点明诗人崇佛的虔诚心态。颔联开始述说诗人隐居的日常生活,每当兴致勃发,他常常一个人独自到山中漫游,山中的美景给诗人带来闲适惬意的游赏之乐,而置身于自然美景之中所获得的身心自在逍遥的感受与乐趣只有诗人自己才能体会到。“兴来”是说常常乘兴而来,兴,指兴致,兴趣;“胜事”,快意的事情,即赏心悦目的事,这里指诗人游览终南山的迷人景色,身心得到放松的游赏之乐;“空自知”只有自己知道。“空”字写出了心灵感受,山林是自然的世界,万物自生自灭,不受外界的纷扰,这正是诗人追求内心的空寂清净的理想境界。诗人借游览山景的逍遥与安适来传达内心的那种闲适与恬淡,同时创造了寂静、空灵、自如的诗意。颈联是本诗的点睛之笔,自然舒缓地抒写出诗人身心无所束缚,自由自在的感受:诗人在山中信步而游,沿山间流水逐到它的源头,随意席地而坐,悠闲自得地观看白云在天空的浮动。浮云在空中高低起落,正像诗人在山中自在漫游一样,享受着无拘无束的逍遥与自由。王维的诗中擅写风景,因为自然山水便于表现他的避世追求,在风景中也可以寄托情思。在写景的同时,王维更善于把自然加以主观化,诗中自然景物和人物自身经常混融在—起,把身心的感受与体验和景物的描写相交融。这样,在他的笔下,山、水、云、石等不仅是自然的景物,也是他自己心中的风景。“行到”句中说诗人走到水的尽头,流水自高处而下,尽头应在山的顶峰,这里视野开阔,所以诗人才能仰望白云的起落。同时,视觉的感受带来了心灵的共鸣,看着自在悠游、无所阻碍的白云,诗人也感到身心的放松与超脱。这里的白云已不仅仅是客观景物,更是诗人主观心境的象征,它们生动地衬托出诗人那种物我一如自由自在的安适心境。王维对禅宗颇有心得,《坛经》中说心如虚空,即心对于外物要不粘不滞,在观照万物之中不起心、不动念,进而领悟情景自性本身,王维正是真正理解了这一点,把白云的悠游自在作为心灵的反照,在写景物中自然流露出那种物我合一的清静心境。尾联写诗人闲游时偶然会遇到山林中的老人,于是随意攀谈起来,话语投机竟然忘记了回归的时间,“值”,遇到;“林叟”,在林中居住的老人。“无还期”,表面是写由于攀谈忘记了回家,实际上也是借此写诗人忘记了流迁无常的世俗世界,真正达到了物我两忘、色相俱空的境界。 这首诗整体如行云流水,没有人为的束缚和做作,笔触细腻自然,亲切随意,并兼一唱三叹之妙,使全诗笼罩在一股闲适恬淡的氛围中,同时也描绘了一个与世无争而又随遇而安的隐居者形象。沈德潜《唐诗别裁集》评说此诗是“行无所事,一片化机”,一语道破了诗人的淡泊超脱的归隐思想。王维先后经历了国家动荡和宦海沉浮,自身的际遇使他厌倦了相互倾轧的世俗社会,看透了那些狗苟蝇营、寡廉鲜耻利禄之徒的丑恶嘴脸,所以为了保持高洁的品质,他远避喧嚣的尘世到深山中修身养性,潜心佛法以求心灵的清净与放松。正如元代佚名所说:“知其蝉蜕尘埃之中,浮游万物之表者也。”(《南溪诗话后集》)正是由于对佛法的妙悟和拥有精湛的诗思,使得诗篇在洋溢着隐居山间的恬适情趣的同时,渗透了诗人对于宇宙、人生的理解,并在诗中融入禅意,把参禅悟道和自然美景很好地结合起来,衬托出诗人那超逸、高妙、不为物扰的内心世界。 - “心安神适,物我两忘的精神状态”更通过“水穷”、“云起”两个意向,把自身融入到宇宙的流变之中了。 王维诗中多出现白云意象,如“悠然远山暮,独向白云归”(《归辋川作》),“空林独与白云期”(《早秋山中作》),诗人借这些舒卷自如的“白云”意象主要是来表现心境的无所挂碍。体会到主客—体的心境,才能写出这种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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